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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三


  茅山道人

  绍兴二十年,茅山大修醮事,江东运使郑清卿、王亦颜同往纵观。至午,憩于茅舍。遇道人,服白纻衫,青布巾,修眉美须,风骨清峻。郑、王相谓曰:“岂非吕仙乎?”召与语,命之坐。酌酒数行,两主人皆已醉,漫问客曰:“能更进否?”曰:“能。”“尚能几何?”曰:“无算。”乃令侍史注酒两壶于银盆中,恣其痛饮,一杯复一杯。郑曰:“先生如有药,求几粒。”曰:“有。”即引手擦左腋下垢污,捻成青粒与之,曰只得嗅,不得吃。

  王亦求之,复擦右腋下污,成红粒与之,所言亦然。酒尽,客去。先是,一老兵守邸阁,二漕出,兵卧檐间,日晏未醒,漕因戏以两药纳其鼻中,气即吸之,犹未觉。使人唤起之,问曰:“汝觉四体如何?”曰:“觉得极轻,殆余凌云霄耳。”明日,腾空而去。二漕相视而叹,自恨无缘,盖假手以度老兵也。

  金坛翁甥

  金坛富翁,有甥居丹阳,主其田庄出纳。尝以日暮到舅家,舅正坐门上,见甥背有佳人相随,意其挟倡也,未暇问。俟馆定伺之,甥既寝,切切昵语甚密,且闻微笑声。拟须明旦责之。及启没,但甥在耳,方以为异。戒甥使自谨饬,甥云:“相与缱绻久矣,不谓辄至此。”其里人教之曰:“其来必经由桥梁。他日汝过,试抛三五泉于水中,而祝水官河伯,乞勿令此妇渡得,当可免。”乃如之,而宿于一桥畔民舍,以验影响。是夜妇至,将度桥,有物诃止之,垂泣而退。自是稍与之绝。其舅言:“初见时,其人簪髻带珠翠,霞帔绣领,醉脸蛾眉。”逢人必使询访何处有此。一客云:“近地人家及庙宇悉无似之者,独丹阳米侍郎寮院内一美人真如是,疑此鬼也。然相去百里,又恐不然。”舅亲物色,验之不差。

  江渭逢二仙

  绍兴七年上元夜,建康士人江渭元亮偕一友出观,游历巷陌。迨于更阑,灯火渐稀,车马已寂,见两美人各跨小驷,侍妾五六辈肩随,夹道提絺纱笼,全如内间装束,频目江。江追蹑到闲坊,一妾来言:“仙子知君雅志,果欲相亲,便过杜家园中。临溪有楼阁,足可款晤。”江喜而往,不旋踵至彼,两鬟持灯球出迎。二士皆入,四人偶坐,展叙寒温。仙顾笑曰:“蹑我至此,伪问有缘无缘,且饮酒可也。”于是命侍女设席,杯觞肴膳,一一整洁。仙满酌劝客,客酬之,皆引满,至于三行,宾主意惬。一侍女曰:“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教人似月,正在今宵,不应留连饮酒。歌曲止能动情,未畅真情;酌醴止能助兴,未洽真兴,与其徒然笑语,何似罗帐交欢?”两贤大悦曰:“小姬解人意。”即起,各携手同诣一阁,对设两榻,香烟如云,各就寝。使妾揜帐,妾曰:“灭烛乎?”一曰:“好。”一曰:“留。”久之,闻鸡声,妾报曰:“东方且明,宜亟起。”仓皇着衣,就榻盥靧,相对传觞,授以丹两丸,曰:“服之可辟谷延年,别卜再会。”江与友遽趋出,一鬟曰:“未晓里,且缓步徐行。”仙送至门,惨怆而别。二士自此不茹烟火,唯飡水果,殊喜为得际上仙。三月,往茅山,与道士刘法师语,自诧奇遇。刘曰:“以吾观之,二君精神索漠,有妖气。若遇真仙,当不如此。我能奉为去之。”始犹不可,刘开谕以死生之异,豁然而寤曰:“唯先生之命是听。”刘命具香案,择童子三四人立于旁,结印嘘呵,令童视案面,曰:“一圆光影如日月。”曰:“是已。”令细窥光内,曰:“有吏兵。”刘勅吏追土地至,遣擒元夕杜家园祟物。才食顷,童云:“两妇人脱去冠帔,伏地待罪。又有数婢侧立。”刘勅通姓名,一云“张丽华”,一曰“孔贵嫔”,尽述向者本末。刘曰:“本合科罪,念其尝列妃媛,生时遭刑,而于二君不致深害,秖责状而释之足矣。”二士谢去,复能饮馔如初。

  景灵宫道士

  绍兴中,临安有老道人,年八十馀岁,言旧为京城景灵宫道士。尝以冬日在三省门外空地聚众,用湿纸裹黄泥,向日少时即干,已成坚瓦。因白众曰:“有小术呈献诸君子为戏,却觅几文钱沽酒。”乃随地方所画金木水火土五字,各捻一丸泥,包以湿纸,置其上,就日色晒之,告观者请勿遮阳光。少顷去纸,东方者色青如靛;南者则赤如丹;下则白如珠;北则黑如墨;中央如黄蜡然。往来人以千百计,相顾叹异,各与之钱,而旡取其泥者。天正寒,其人发黄面黧,只着单衣,必有道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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