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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3)


  恶得及第

  于棁旧名韬玉,长与相国兄子,贵主视之如己子,莫不委之家政,往往与于关节,由是众议喧然。广明初,崔厚侍郎榜,贵主力取鼎甲;榜除之夕,为设庭燎,仍为宴具,以候同年展敬。选内人美少者十余辈,执烛跨乘列于长兴西门。既而将入辨色,有朱衣吏驰报曰:“胡子郎君未及第。”诸炬应声掷之于地。巢寇难后,于川中及第,依栖田令孜矣。或曰,棁及第非令孜力,后依其门耳。

  高锴侍郎第一榜,裴思谦以仇中尉关节取状头,锴庭谴之,思谦回顾厉声曰:“明年打脊取状头。”明年,锴戒门下不得受书题,思谦自怀士良一缄入贡院;既而易以紫衣,趋至锴下白锴曰:“军容有状,荐裴思谦秀才。”锴不得已,遂接之。书中与思谦求巍峨,锴曰:“状元已有人,此外可副军容意旨。”思谦曰:“卑吏面奉军容处分,裴秀才非状元,请侍郎不放。”锴俛首良久曰:“然则略要见裴学士。”思谦曰:“卑吏便是。”思谦词貌堂堂,锴见之改容,不得已遂礼之矣。

  黄郁,三衢人,早游田令改门,擢进士第,历正郎金紫。李端,曲江人,亦受知于令孜,擢进士第,又为令孜宾佐,俱为孔鲁公所嫌。文德中,与郁俱陷刑网。

  芳林十哲今记得者八人

  沈云翔,亚之弟也。

  林缮,改名绚,闽人。光化中守太常博士。

  郑玘、刘业、唐珣、吴商叟。

  秦韬玉,京兆人,父为左军军将。韬玉有词藻,亦工长短歌,有贵公子行曰:“阶前莎毯绿不卷,银龟喷香挽不断,乱花织锦柳捻线,妆点池台画屏展。主人功业传国初,六亲联络驰朝车,斗鸡走狗家世事,抱来皆佩黄金鱼。却笑书生把书卷,学得颜回忍饥面。”然慕柏耆为人,至于躁进,驾幸西蜀,为田令孜擢用;未期岁,官至丞郎,判盐铁,特赐及第。

  郭薰者,不知何许人,与丞相于都尉,向为砚席之交。及琮居重地,复绾财赋,薰不能避讥嫌,而乐为半夜客。咸通十三年,赵骘主文,断意为薰致高等,骘甚挠阻,而拒之无名。会列圣忌辰,宰执以下于慈恩寺行香,忽有彩帖子千余,各方寸许,随风散漫,有若蜂蝶,其上题曰:“新及第进士郭薰。”公卿览之,相顾冁然。因之主司得以黜去。

  咸通中自云翔辈凡十人,今所记者有八,皆交通中贵,号“芳林十哲”。芳林,门名,由此入内故也。然皆有文字,盖礼所谓君子达其大者、远者,小人知其近者、小者;得之与失,乃不能纠别淑慝,有之矣。语其虵豕之心者,岂其然乎!

  四凶今所记者三

  陈磻叟者,父名岵,富有辞学,尤溺于内典。长庆中,尝注《维摩经》进上,有中旨令与好官;执政谓岵因内道场僧进经,颇抑挫之,止授少列而已。磻叟形质短小,长喙疏齿,尤富文学,自负王佐之才,大言骋辩,虽接对相公,旁若无人;复自料非名教之器,弱冠度为道士,隶名于昊天观。咸通中降圣之辰,二教论义,而黄衣屡奔,上小不怿,宣下令后辈新入内道场,有能折冲浮图者,许以自荐。磻叟摄衣奉诏,时释门为主论,自误引《涅槃经疏》。磻叟应声叱之曰:“皇帝山呼大庆,阿师口称献寿,而经引《涅槃》,犯大不敬!”初其僧谓磻叟不通佛书,既而错愕,殆至颠坠。自是连挫数辈,圣颜大悦,左右呼“万岁”。其日,帘前赐紫衣一袭。磻叟由是恣其轻侮,高流宿德多患之。潜闻上听云:“磻叟衣冠子弟,不愿在冠帔,颇思理一邑以自效耳。”于是中旨授至德县令。磻叟莅事未终考秩,抛官诣阙上封事,通义刘公引为羽翼,非时召对,数刻磻叟所陈,凡数十节,备究时病。复曰:“臣请破边瑊家,可以赡军一二年。”上问:“边瑊何人”对曰:“宰相路岩亲吏。”既而大为岩恚怒,翌日,敕以磻叟诬罔上听,讦斥大臣,除名为民,流爱州。磻叟虽至颠蹶,辄不敢以其道自屈。素有重坠之疾,历聘藩后,率以肩舆造墀庑,所至无不仰止。及岩贬,磻叟得量移为邓州司马,时属广明庚子之后,刘巨容起徐,将得襄阳,不能磻叟,待以巡属一州佐耳。磻叟沿汉南下,中途《与巨容幕吏书》云:“已出无礼之乡,渐及逍遥之境。”巨容得之大怒,遣步健十余辈,移牒潭鄂,追捕磻叟。时天下丧乱,无人为堤防;既而为卒伍所陵,全家氵斥汉至贾堑,后门,三十余口,无噍类矣。

  刘子振,蒲人也,颇富学业,而不知大体;尤好陵轹同道,诋讦公卿。不耻干索州县,稍不如意,立致寒暑;以至就试明庭,稠人广众,罕有与之谈者。居守刘公主文岁,患举子纳卷繁多,榜云纳卷不得过三轴。子振纳四十轴,因之大掇凶誉。子振非不自知,盖不能抑压耳。乾符中官为博士,三年释奠礼毕,令学官讲书,宰臣已下,皆与听焉。时子振讲《礼记》,陆鸾,《周易》。

  李沼者,封川相犹子也,其妻乃董常侍禹之女也。大顺中,邠州节度使尚父王行瑜外族董氏,以舅事于禹,沼乐游行瑜之门,行瑜呼沼李郎。会与计偕,仆马生生之具,皆行瑜所致,沼负是大恣。未几,按甲来觐,讽天子诛大臣,缙绅间重足一迹。沼出入行瑜之门,颇有得色。及行瑜败,诏捕沼,沼亡命秦陇。

  论曰:“才者,璞也;识者,工也。良璞授于贱工,器之陋也;伟才任于鄙识,行之缺也。由是立身扬名,进德修业,苟昧乎识,未有一其藏者也。矧乃时之不来,命或多蹇;善恶蔽于反己,得失幸于尤人;岂不骤达终危,虽荣是辱!非夫克明躁静之本,洞究存亡之域,临财无苟得,临难无苟免,而能索身于坦夷者,未之有也。杨子云曰:“治亦凤也。”美才高识,其惟君子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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