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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起武宗至昭宗(3)


  京师贵牡丹,佛宇、道观多游览者。慈恩浴室院有花两丛,每开及五六百朵。僧恩振说:会昌中朝士数人,同游僧舍。时东廊院有白花可爱,皆叹云:“世之所见者,但浅深紫而已,竟未见深红者。”老僧笑曰:“安得无之?但诸贤未见尔!”众于是访之,经宿不去。僧方言曰:“诸君好尚如此,贫道安得藏之?但未知不漏于人否?”众皆许之。僧乃自开一房,其间施设幡像,有板壁遮以幕。后于幕下启关,至一院,小堂甚华洁,柏木为轩庑栏槛。有殷红牡丹一丛,婆娑数百朵。初日照辉,朝露半唏。众共嗟赏,及暮而去。僧曰:“予栽培二十年,偶出语示人,自今未知能存否?”后有数少年诣僧,邀至曲江看花,藉草而坐。弟子奔走报:有数十人入院掘花,不可禁。坐中相视而笑。及归至寺,见以大畚盛之而去。少年徐谓僧曰:“知有名花,宅中咸欲一看,不敢豫请,盖恐难捨。已留金三十两、蜀茶二斤,以为报矣!”

  宣宗在藩邸,常为诸王所法。一日不豫,郑太后奏上苦心疾。文宗召见,熟视上貌,以玉如意抚背曰:“我家他日英主,岂疾乎?”即赐御马、金带。

  宣宗在藩邸时,为武宗所薄,将中害者非一。一日,宣召打球,欲图之。中官奏:疮痍遍体,腥秽不可近。上命舁置殿下,果如所奏,遂释之。武宗尝梦为虎所逐,命京兆、同、华格虎以进。至宣宗即位,本命在寅,于属为虎。

  宣宗即位。宫中每欲行幸,先以龙脑郁金藉地,上并禁止。每上殿,与学士从容,未尝不论儒学。颇留意于贡举,于殿柱题乡贡进士。或宰臣出镇,赐诗遣之。凡欲对公卿,必整容貌,更衣盥手,然后方出。语及政事,终日忘倦。章表有不欲左右见者,率皆焚熟。倡优伎乐,终日嬉戏,上未尝顾笑,赐赉甚薄。有时微行人间,采听舆论,以观选士之得失。

  宣宗时,越守进女乐,有绝色。上初悦之,数日,锡予盈积。忽晨兴不乐,曰:“明皇帝只一杨妃,天下至今未平。我岂敢忘?”召诣前曰:“应留汝不得。”左右奏,可以放还。上曰:“放还我必思之,可赐酖一杯。”

  宣宗多追录宪宗卿相子孙。裴谂,度之子,为学士,加承旨。上幸翰林,谂寓直,便中谢。上曰:“加官之喜,不与妻子相面,得否?便放卿归。”谂降阶蹈谢。却召,上以御盘内果实赐之,谂即以衫袖跪受。上顾一宫嫔,取领下小帛,裹以赐谂。

  宣宗读《元和实录》,见故江西观察使韦丹政事卓异,问宰臣,“孰为丹后”,周墀曰:“臣近任江西,见丹行事,遗爱余风,至今在人。其子宙,见任河阳观察判官。”上曰:“速与好官。”御史府闻之,奏为御史。

  宣宗时加赠故楚州刺史、赠尚书工部侍郎李德修为礼部尚书。德修,吉甫长子。吉甫薨,太常谥曰“简”。度支郎中张仲方,以宪宗好用兵,吉甫居辅弼之任,不得为“简”。仲方贬开州司马。宝历中,方征谏议大夫。德修不欲同立朝,连牧舒、湖、楚三州。时吉甫少子德裕任荆南节度使、检校司徒平章事。上即位,推恩德裕,当追赠祖、父;乞回赠其兄,故有是命。

  武宗任李德裕。德裕虽丞相子,文学过人,性孤峭,嫉朋党,挤牛僧儒、李宗闵、崔珙于岭外;杨嗣复、贞穆李公珏,以会昌初册立事,亦七年岭表。宣宗即位,岭南五相,同日迁北。

  宣宗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日,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

  《清夜游西园图》者,晋顾长康所画。有梁朝诸王跋尾处,云:“图上若干人,并食天厨。”唐贞观中,褚河南装背,题处具在。其图本张维素家收得,传至相国张公弘靖。元和中,准宣索并钟元常写《道德经》,同进入内(原注:时张镇并州,《进图表》,李太尉卫公作)。后中贵人崔潭峻自禁中将出,复流传人间。维素子周封,自泾州从事,秩满在京。一日,有人将此图求售,周封惊异之,遽以绢数匹赎得。经年,忽闻款关甚急,问之,见数人同称仇中尉传语评事:知《清夜图》在宅,计闲居家贫,请以绢三百匹易之。周封惮其逼胁,遽以图授使人。明日果赍绢至。后方知诈伪,乃是一豪士求江淮海盐院,时王涯判盐铁,酷好书画,谓此人曰:“为余访得此图,当遂公所请。”因为计取之耳。及十家事起,后落在一粉铺家。未几,为郭侍郎家阍者以钱三百市之,以献郭公。郭公卒,又流传至令狐相家。宣宗一日尝问相国有何名画,相国具以图对,复进入内。

  宣宗将命令狐绹为相,夜半幸含春亭召对,尽蜡烛一炬,方许归院,仍赐金莲炬送之。院吏忽见金莲蜡烛,惊报院中曰:“驾来矣!”俄然绹至。院吏谓绹曰:“金莲花引驾烛,学士用之,得安否?”顷刻有丞相之命。

  宣宗以左拾遗郑言为太常博士,郑朗自御史大夫为相;朗先为浙西观察使,左拾遗郑言实居幕中。朗议:以谏官论时政得失,动关宰辅,请移言为博士。至大中二年,崔慎由自户部侍郎秉政,复以左拾遗杜蔚为太常博士;蔚亦慎由旧寮,遂为故事。

  崔相慎由,廉察浙西,左目生赘肉,欲蔽瞳人。医久无验。闻扬州有穆生善医眼,托淮南判官杨收召之。收书报云:“穆生性粗疏,恐不可信。有谭简者,用心精审,胜穆生远甚。”遂致以来。既见,白崔曰:“此立可去。但能安神不挠,独断于中,则必效矣。”崔曰:“如约,虽妻子必不使知闻。”又曰:“须用天日晴明,亭午于静室疗之,始无忧矣。”问崔饮多少?曰:“饮虽不多,亦可引满。”谭生大喜。是日,崔引谭生于宅北楼,惟一小竖在,更无人知者。谭生请崔饮酒,以刀圭去赘,以绛帛拭血,傅以药,遣报妻子知。后数日,征诏至金陵。及作相,谭生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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