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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2)


  高平徐弘毅为知弹侍御史,创置一知班官,令自宣政门检朝官之失仪者,到台司举而罚焉。有公卿大僚令问之曰:“未到班行之中,何必拾人细事?”弘毅报曰:“为我谢公卿。所以然,不以恶其无礼于其君。”(案:此下有缺文)

  代宗时久旱,京兆尹黎干于朱雀门街造龙,召城中巫觋舞雩。干与巫觋史起舞,观者骇笑。经月不雨,干又请祷于文宣王。上闻之曰:“丘之祷久矣。”命毁土龙,罢祈雨,减膳节用,以听天命。及是大霈,百官入贺。

  李希烈跋扈蔡州。时卢杞为相,奏颜鲁公往宣谕,而谓颜曰:“十三丈此行自圣意。”颜曰:“公之先忠烈公面上血,是某舐之。忍以垂死之年饵虎口。”杞闻之,踣焉。卢即是御史中丞奕之子。

  裴澥为陕府录事参军。李岍公勉除长史充观察。始至官,属吏谒讫,令别召裴录事,与之语。公曰:“少顷有燕,便请随判官同赴。”凡三召,不至。公怒,明日召澥,让之曰:“久闻公名,故超礼分相召,何忽而不至?”澥曰:‘必也正名’,‘各司其局’,古人所守,某敢忘之?中丞自有宾僚,某走吏也,安得同宴?”岍公曰:“吾过矣。”遂请入幕。澥之子充,太常寺太祝,年甚少,时京司书考官之清高者,例得上考。充之同辈皆上中考,充诉于卿长,曰:“此旧例也。”充曰:“奉常职重地高,不同他寺。本设考课,为奖励,有劳则书,岂系于官秩?若一以官上下为优劣,则卿当上上考,少卿上中考,丞中上考,主簿中考,协律下考,某等当受杖矣。”卿笑且惭,遂特书“上”。澥后累迁同州刺史,所在有能名。充至湖州刺史。

  张万福以父祖力儒不达,因焚书,从军辽东有功,累官至右散骑常侍致仕。万福为人慷慨,嫉险佞,虽妻子未尝敢辄干。尝径造延英门,贺谏官阳城雪陆贽冤,时人称之。仕宦七十年,未尝病一日。虽不识字,为九郡,皆有惠爱。

  顺宗寝疾,韦执谊、王叔文等窃弄权柄。宪宗在东宫,执谊惧之,遂令给事中陆质侍读,潜伺上意,因解之。及质发言,上曰:“陛下令先生与寡人讲读,何得言他?”惶惧而出。

  李相国忠公,贞元十九年为饶州刺史。先是郡城已连失四牧,故府废者七稔。公莅任后,命启钥而居之。郡吏以有怪坚请,公曰:“神好正直,守直则神避;妖不胜德,失德则妖兴。居之在人。”

  李忠公之为相也,政事堂有会食之床。吏人相传,移之则宰臣当罢。不迁者五十年。公曰:“朝夕论道之所,岂可使朽蠹之物秽而不除?俗言拘忌,何足听也!以此获免,余之愿焉。敢彻而焚之。”其下铲去聚壤十四畚,议者称焉。

  裴先德垍在中书。有故人,官亦不卑,自远而至,垍给恤甚厚,从容款狎。乘间求京府判司,垍曰:“公诚佳士也,但此官与公不相当,不敢以故人之私,而隳朝廷纲纪。他日有瞎眼宰相怜公者,不妨却得。”其执守如此。

  柳元公初拜京兆尹,将赶上,有神策军小将乘马不避,公于市中杖杀之。及因入对,宪宗正色诘专杀之状。公曰:“京兆尹,天下取则之地。臣初受陛下奖擢,军中偏裨跃马冲过,此乃轻陛下典法,不独试臣。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打神策军将。”上曰:“卿何不奏?”公曰:“臣只合决,不合奏。”曰:“既死,合是何人奏?”公曰:“在街中,本街使金吾将军奏;若在坊内,则左右巡使奏。”上乃止。

  柳公绰善张正甫。柳之子仲郢尝遇张于途,去盖下马而拜,张却之,不从。他日,张言于公绰曰:“寿郎相逢,其礼太过。”柳作色不应。久之,张去,柳谓客曰:“张尚书与公绰往还,欲使儿子街市骑马冲公绰耶?”张闻,深谢之。寿郎,仲郢小字也。公绰为西川从事,尝纳一姬,同院知之,或征其出妓者。公绰曰:“士有一妻一妾,以主中馈,备洒扫。公绰买妾,非妓也。”

  张正甫为河南尹,裴中令伐淮西,置宴府西亭。裴公举一人词艺好解头,张正色曰:“相公此行何为也?何记得河南府解头!”中令有惭色。

  韩愈病将卒,召群僧曰:“吾不药,今将病死矣。汝详视吾手足支体,无诳人云‘韩愈癞死’也。”

  文宗时,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袭父帅潞,少年明俊,自谓河朔近无伦比。及入朝,公卿辐凑其门。广纳金帛于权幸,名誉甚著。求带平章事,人多许之,而惮宰相李固言,欲观其意。遇休假,谒于私第,遂言其情。固言曰:“仆射先君以天平功书于简册,及镇上党,近二十年,但聚敛货财,雄壮军旅,不发一卒戍边,未尝修朝觐之礼。及即世后,仆射从三军之情,擅领戎务,坐邀爵秩。朝廷以仆射先君勋绩,不绝赏延,当领偏师,输忠沧景,遂不行典宪,将何以上报国恩?既不能效田承嗣、张茂昭、王承元,携家赴阙,永保禄位,则请边陲一镇,拓境复疆,朝廷岂不以衮职命赏?区区求之,一何容易!”从谏矍然失色,再拜趋出。从谏厚结幸臣,竟加同平章事。宰相饯于邮亭,李公曰:“相公少年,勉报国恩,幸保家,勿殃后嗣。”从谏以笏叩额下泪。至镇,谓将校曰:“昨者朝觐,遍观德望,唯李公峻直贞明,凛凛可惧,真社稷之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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