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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轶事四则(1)


  乾隆盛时,以和相之招权纳贿,致人民感生计艰难之苦痛,而教匪以起,清运遂衰,人咸知之。其贿额至以亿兆计,可谓极矣。顾其贪婪之性,不独施之于下,抑且敢试之于上,高宗竟不之问,养成此贪饕之性,良有由也。当其恃宠而骄,视宫禁之物,如取家珍,见所爱者,即携之而去。高宗即知之,亦不根究。然诸臣咸知之,且嘉王衔之甚。及诛,谕旨中特提谓其私取大内宝物,盖指实事也。

  初,孙文靖士毅者,自征越南还京,入宫朝觐,方待漏禁门下。适和珅亦至,文靖方手持一物把玩。珅前问曰:“公辛苦远来,必有奇珍,足广眼界。今手中所持者,果何物耶?”文靖曰:“鼻烟壶耳。”索视之,则明珠一颗,巨如雀卵,雕刻而成,不假他饰者也。珅且说且赞,不絶于口。文靖将取还,珅率然曰:“以此相惠,可乎?”文靖大窘曰:“昨已奏闻矣,少选即当呈进。公虽欲之,势难两全,奈何?”珅微哂曰:“相戏耳,何见小如是?”文靖谢之,亦无他言。

  又数日,复相遇于直庐。和欣欣有喜色,视文靖而笑。文靖以为和挟前嫌,笑不可测也。方竭意周旋,和乃低语曰:“昨亦得珠一颗,今以示公,未知视公所进御者如何?”语次,出珠壶示文靖。文靖谛审之,与所进者色泽、花纹无毫发异点,其为即前日物毋疑。文靖以为必上所赐,敬以奉还,不敢问也。后于左右近臣中询之,絶无赏赉之事。某监乃言彼和相者,出入禁庭,遇所喜之物,则径携之以出,不复关白上,上亦不过问也。

  盖是时天下安富,贡献繁多,上不能一一视及,是以不复记忆,故往往数月后,则并此物之名而忘之矣。况和珅所为,辄不详究,似较此区区,转为见吝也者,故和得肆其盗窃也。

  又宫中列殿陈设,中有碧玉盘径尺许,上所最爱。一日为七阿哥失手碎之,大惧,无可为计。其弟成亲王曰:“盍谋诸和相?必有所以策之。”于是同诣珅,述其事,珅故为难色曰:“此物岂人间所有?吾其奈之何?”七阿哥益惧,哭失声。成邸知珅意所在,因招珅至僻处,耳语良久,珅乃许之,谓七阿哥曰:“姑归而谋之,成否未可必。明日当于某处相见也。”及期往,珅已先在,出一盘相示,色泽佳润,尚在所碎者上,而径乃至尺五寸许。成邸兄弟咸谢珅不置。乃知四方进御之物,上者悉入珅第,次者乃入宫也。彼恐漏泄秘密,故难七阿哥之请,而成亲王耳语中,有与彼特别交换条件,始获慷慨解囊。珅处处弄权可见。

  珅晚年好色,风其党广征苏、杭间色伎或小家碧玉,以充下陈,其尤嬖者则富贵其亲戚故旧,亦所不吝也。

  杭有老儒,设馆于乡僻。每出游或返家,必过一酒肆,辄入沽饮。一日又过之,则肆门半掩,内有哭声。入觇之,则当垆女号咷不已,其傍则赫然老父之尸。盖肆主死矣,家贫,几无以为殓,故女哭之哀。老儒心恻然,出谓众邻曰:“此亦长者,奈何坐视其丧而不助?今吾愿捐馆谷金之半,以尽故人之谊,众邻其亦量力出资,可乎?”于是,众见老儒好义,亦为之感动,不崇朝而殓资、葬费均足。且留有余为女养瞻之资,更嘱乡之长者,为女择配以嫁之。盖肆主鳏独,仅此曙后星孤耳。既葬,老儒亦归。明年,就馆他邑,遂不复过其处,亦不复忆前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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