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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3)


  梁武帝以荧惑入南斗,跣而下殿,以禳“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之谶。及闻魏主西奔,惭曰:“虏亦应天象邪?”当其时,虏尽擅中原之土,安得不应天象也。

  突厥本西方贱种,姓阿史那氏,居金山之阳,为柔然铁工,至其酋长土门,始强大。颇侵魏西边,魏丞相泰始遣酒泉胡安诺陀使其国,国人喜曰:“大国使至,吾国兴矣。”其后凭陵中国,唐高祖至以臣事之,卒为太宗所灭。予谓天初无夷夏之辨,其为盛衰阴阳治乱之数也,验于今昔,无不然者。

  羊祜从甥王衍从祜论事,辞甚辩。祜不答,衍怒拂衣去。祜顾他客曰:“王夷甫以盛名居大官,然伤风败俗者,此人也。”又步阐之役,祜欲以军法斩王戎,故戎、衍于祜,以积怨毁之。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后衍尚虚诞,鄙薄名数,识者以为忧。戎独深然之,以致夷狄斫丧中原之祸。衍身自不免。羊公之知人于王衍,则吕献可之于王荆公似之;于王戎,则张九龄之于安禄山似之。呜呼,贤哉!

  北齐刘炫,字光伯。时求遗书,乃伪造书百余卷,题为《连山易》、《鲁史记》等,录上送官,取赏而去。后有讼之者,原赦降死一等。今有《连山易》,意义浅甚,岂炫之伪书乎?

  齐著作郎祖埏,有文学,多技艺,而疏率无行。尝因宴失金叵罗,于埏髻上得之。近世以洗为叵罗,若果为洗,其可置之髻上?未知叵罗果何物也。汉韩信擒李左车,问以下齐之策。周宇文邕破晋阳,擒高延宗,问以取邺之策。皆辞而后对,悉如其言。二事甚类,岂兵法当尔耶!

  唐郑元祐使突厥,说颉利曰:“唐与突厥,风俗不同,突厥虽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虏掠所得,皆入国人,于可汗何有?不如旋师,复修和亲,可天跋涉之劳,坐受金币,又皆入可汗府库。孰与弃兄弟积世之欢,而结子孙无穷之怨乎?”颉利说,引精骑数十万还。元祐自义宁以来,五使突厥,几死者数矣。本朝庆历二年,北虏以重兵压境,欲得关南十县,其势不测。富韩公报使,谓虏主曰:“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护。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身谋,非国计也。”虏主惊曰:“何谓也?”公曰:“晋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虽虏获金币,充刃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大半。此谁任其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百万计,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曰:“不能。”公曰:“胜负未可知,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虏主大悟,首肯者久之。是亦郑元祐之议也。如富公则终身不自以为功,或面赞使虏之事,公必变色退避不乐。东坡书《显忠尚德之碑》,首著公使虏事,今天下诵之,然非公意也。

  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佛法云:“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伪启三涂,谬张六道,恐喝愚民,诈欺庸品。”又云:“生死寿夭,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愚僧皆矫云由佛。”又云:“降自羲、农,至于有汉,皆无佛法,君明臣忠,祚长年永。汉明帝始立胡神,洎于苻、石,羌胡乱华,主庸臣佞,祚短政虐”云云。韩退之《论佛骨》奏:“伏羲至周文、武时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岁,有过之者。自佛法入中国,帝王事之,寿不能长,梁武事之最谨,而国大乱。”宪宗得奏大怒,将加极法,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言东汉奉佛之后,帝王咸致夭促,何琪乖刺也。”子谓愈之言,盖广傅奕之言也,故表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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