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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始末略


  陈友谅,沔阳渔人子也。与其弟友仁、友贵,至正中,聚众剽掠于村落,官军累讨不能平,率所聚往从罗田徐寿辉。盖徐初起红巾,其时甚盛,国号天完。友谅至,使隶元帅倪文俊下,友谅心不平。十七年,文俊谋杀寿辉不果,奔黄州,友谅乘衅袭杀之,遂并其军,自称平章。

  十八年,陷安庆,守将余阙死之;复陷龙兴路并瑞州。时寿辉闻而欲徙都之,友谅忌其来,不利于己,不从。寿辉固引兵发汉阳,南下江州;友谅阳为出迎,伏兵城西,俟寿辉入而闭门,伏发,尽杀其部属,惟存寿辉,徒拥虚器而已。还,以江州为都,自称汉王,改元大义,事权一归于己,遣将康泰等寇邵武等府,又遣将陷吉安、抚州、赣州、襄阳等府。陷信州,则守臣伯颜不花的斤死之,声大势重,统有湖湘江右。二十年,挟寿辉率舟师以行,谋死寿辉于采石江中,及来,隐池州、太平等府,遂与天兵接战,连年互有胜负;遣将张定边陷安庆,复犯建康。

  太祖乃下令诸将曰:“观其所为,不灭不已,尔等其厉士卒以从。”大将军徐达进曰:“师直为壮,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翰林学士刘基曰:“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时也。”遂督诸帅,率舟师乘风溯流而上,遂克安庆,长驱向江州,分舟师为两翼,夹击友谅,大破之。友谅挈妻子奔武昌。

  友谅忿其疆场日蹙,乃作大舰来攻洪都,自为必胜之计,载其家属百官,空国而来,以兵围城,其气甚盛;兵戴竹盾御矢石,攻城,城且坏。守将朱文正、赵德胜、邓愈督诸将死战,且战且筑,城坏复完。友谅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备御随方应之。已而,德胜中流矢死,内外阻绝,音问不通,文正乃遣使诣建康告急。太祖亲率诸将,发舟师二十万,进次湖口,自友谅围洪都,至是凡八旬有五日。闻援兵至,即解围东出,与我师遇鄱阳湖之康郎山,实至正廿三年七月也。

  乃与书曰:“昨兵对泊潴矶,尝遣使赍往事,不睹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大丈夫谋天下,何有深仇?自辛卯以来,天下豪杰,纷然并起,英雄兴问罪之师,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淫虐之徒,一扫而亡之,湘阴刘氏,亦惧而往,此公心腹人也;部下诸将,自此而夷,江淮英雄,惟存吾与君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今又将舟骑与吾较胜,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使力驱骑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设使公侥幸外逃,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寇,却帝名而待主可也。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逡巡至于戊子,我师分为十二屯,徐达、常遇春等诸将击败其前军,军威大震。明日,诸军接战,至晡,东北风起,燔其水寨舟数百艘,其弟友仁、友贵及平章陈普略皆燔死,遂不敢出,然势犹盛也。

  又与之书曰:“方今取天下之势同,讨夷狄以安中国,是为上策;结怨中国而后夷狄,是为无策。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为嫌,生还俘虏,将欲与公为约从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计,乃先与我为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蕲黄汉沔之地,因举龙兴十一郡,奄为我有。今又不悔,复起兵端,既困于洪都,两败于康山,杀其弟侄,残其兵将,捐数万之命,无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今乘尾大不掉之舟,损兵弊甲,迟迟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暴,正当亲决一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也乎?公早决之!”

  辛卯,复联舟大战,自辰至午,敌兵大败,友谅夺气,其将张定边欲挟之退保鞋山,为我师所扼,不得出,敛舟自守,不敢战。是夕,我舟渡浅,泊于左蠡,与友谅相持者三日。壬戌,友谅冒死突出,将奔还武昌。太祖麾诸将邀击之,舟联比随流而下,自辰至酉,力战不已,友谅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诸军溃散,实八月二十七日也。其时擒太子善儿。友谅自称帝至死,仅五年余,年四十四。定边乘夜以小舟载友谅尸及子理,径趋武昌,立理为帝,改元德寿。二十四年,天兵克武昌,擒之,悉平。

  右陈氏始末如此,我太祖书辞如此,陈亦可谓勍敌也;使刘伯温不劝上先伐之,养势再大,欲一时克除,亦难矣哉。观其初犯建康,臣下欲城降者,有欲走据钟山者;及战龙江石灰山,《功臣录》皆曰:杀伤相当。战鄱湖则御舟胶于沙滩,韩成假帝投水,使无金木相犯之日,以决一胜,岌岌乎殆哉!然而天命有在,固不能逃贯睛之流矢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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