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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骗类2


  ◎朱福保买古瓶耳

  朱福保尝过某骨董肆,见有古瓷瓶一,色泽至佳,因叩以价若干,肆主曰:“非银十圆不可。”朱曰:“以余观之,值一圆耳。”肆主嗤之以鼻,且曰:“一圆之值,购瓶耳而已。”盖瓶旁固有两耳也。朱默然而去。

  翌日,复来,探囊出银饼一枚,置于柜,俯拾地上砖块,敲去瓶旁两耳,怀之而去。肆主畏朱气焰,不敢与较,沮丧者累日。

  ◎上海之地棍

  上海之流氓,即地棍也。其人大抵各戴其魁,横行于市,互相团结,脉络贯通,至少可有八千余人。平日皆无职业,专事游荡,设穽陷人。今试执其一而问之曰:“何业?”则必嗫嚅而对曰:“白相。”(自号白相人。)一若白相二字,为惟一之职业也者。

  若辈身口之销耗,昼则饭馆,晚则逆旅,茶坊酒肆更无不有其踪迹。平均计之,每日每人以银币半圆计,其总数日已四千余圆,以年计之,则已达一百四十余万之巨也。

  ◎上海地棍之拆梢

  拆梢者,苏、沪为多,而沪尤甚。盖以非法之举动,恐吓之手段,借端敲诈勒索财物之谓也。凡地棍,惯以此为生涯。拆梢之语,犹普通语之敲竹扛,江宁语之敲钉锤儿,镇江语之钉钉子,杭州语之刨黄瓜儿是也。

  敲竹扛者之竹扛二字,实为斮扛之误,有苛敛横征意。齐次风有《禽言》诗七章,以斮扛与布谷等并列是也。其诗云:“斮扛斮扛,一斮使山秃,再斮使山荒,漫论阿房与建章。去年豪吏来如虎,云造海船送兵府。千章伐尽一朝树,斮扛斮扛为官苦。苦办鸡黍饱吏人,自斮自扛幸勿嗔。今年再来云不足,仰看青山山已秃。海船三年造未成,年年却造谁家屋?”

  上海地棍之施术,不能施之于老门坎也。老门坎者,精熟世故者之称也。盖必择其所谓瘟孙、洋盘、曲辫子、寿头码子、猪猡、猪头三、蜡烛、饭桶、阿土生、阿木林、戆大者,而始被以术耳。

  ◎上海地棍之硬诈

  上海地棍之拆梢,必有线索可寻,罅隙可乘,非贸贸然为之也。至有所谓硬诈者,则兔起鹘落,猝不及防,受害者自亦莫明其故。至其所以横行无忌者,则以巡警、包探无不通同一气,即或为所目击,亦皆佯作不见,而相喻于无言。盖必于事后提钱若干以馈之,是之谓劈霸。劈霸者,分赃之谓也。若辈恃此无恐,遂得肆其硬诈之技焉。

  今有甲乙丙三人焉,乙丙为流氓,甲不知也。无意中,于乙前谈及丙事。乙若与丙不睦者,出种种污丙之语以撩甲,甲含糊以答之,敷衍以应之,而祸机于是伏矣。不移时,而丙即纠集多人,寻至甲处,责其不应毁我。甲若不认,乙即出而证明之。同时复有多人,长丙而短甲,驯至于殴。是时甲大窘,不得不乞人调停,而出金以酬之矣。

  浦东李某,貌朴而家小康,一日至沪,行闹市中,流氓见其可欺也,故撞其身,而脱屦以示之曰:“子何损我鞋,污我袜?今将何言?”李不服,其党从而骂之,且自碎其衣而号于众曰:“此人既污损彼之鞋袜,又碎我之衣,吾辈决不甘。”乃揪李之辫,入茶肆,谓非至捕房不可。是时别有出而为调人者,劝其出资赔偿,且叩头而后已。

  ◎上海地棍之摆丹老

  上海流氓之向人强借资财,曰摆丹老。若不与,即嗾使同类挫辱之。

  ◎上海地棍以为人复讐取财

  上海流氓有以为人复雠之法而诈欺取财者。如甲乙有微隙,为若辈所知,辄百出其计以煽之,非煽甲,即煽乙,务使若有不共戴天之仇者。如甲纳之,则即召集其党,护甲至乙处,声言复雠。先以一二人与乙为难,继则各出武器以吓之。复有一二人同时出而为之调处,责乙罚酒若干筵,每筵作价银币五圆,美其名曰红红面孔,请请弟兄,其实皆折价而纳之于囊。红红面孔者,醉也。

  且更有今日护甲至乙处,明日而复护乙至甲处者。如乙以势孤力寡,恐为皮鎯头之架子,(谓打人曰对皮鎯头。)既忍气吞声,而献酒若干筵之代价,明日则至甲处复仇,而党甲者亦溷迹其间,至甲处寻衅,及其结果,亦与乙等。

  ◎上海地棍有好买卖

  上海地棍有以好买卖为业者。譬如某甲有妇,外遇某乙,而甲之力不足与乙角,于是地棍揶揄之,阴讽之,并愿为之代捉奸夫。及其得也,则大开谈判,必奉金若干,始可寝事,否则拳足交加,尖刀插刺,连续而下。

  即不得已而至讼庭,既有原告,更有奸夫淫妇,而地棍之自身固无恙也。乙果畏事,则必诺其请,而若辈之欲餍矣。若辈遇此最喜,谓之曰好买卖。

  ◎上海地棍之吃讲茶

  吃讲茶者,下等社会之人每有事,辄就茶肆以判曲直也。凡肆中所有之茶,皆由负者代偿其资,不仅两造之茶钱也。然上海地棍之吃讲茶,未必直者果胜,曲者果负也。而两方面之胜负,又各视其人之多寡以为衡,甚且有以一言不合而决裂用武者,官中皆深嫉之,悬为厉禁。

  ◎上海地棍之包开销

  上海新设商店,开市之日,必有于清晨前往购物,以廉价而得多量,甚至强迫其赊欠者。于是地棍得因之以为利,曰包开销,先期前往,劝纳银币若干,即无有赊欠者矣。

  ◎上海地棍之索陋规

  上海地棍之所得陋规,新年令节为尤多,如赌场也,私设之烟馆也,所获甚丰,有得百金以上者。

  ◎净慈寺僧骗王元宝

  国初,徽商王元宝业鹾广陵,其富冠两淮,每三年,必取道浙江,返徽以省墓。适杭州西湖净慈寺大殿毁于火,主僧欲募资重修,计当世之大有力者莫如王,乃预遣画工密赴扬,图其形,塑作罗汉,露坐殿隅。

  元宝游西湖,将至寺,主僧率合寺五百余僧,具袈裟香花奉迎。元宝骇问,主僧则曰:“昨夜梦迦蓝神谕,谓今日罗汉以肉身返寺,故奉迎耳。”元宝闻而疑焉,见像,乃信之,大喜,视殿宇被毁,因发愿重修,于是僧得巨资。

  ◎造畜

  魇媚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羹饵,绐之食,则人迷罔,辄相从而去,山东最多,俗名之曰打絮巴,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此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顺、康间,扬州旅店中,有一人牵驴五头,暂系枥下,云:“我少选即返。”兼嘱勿令饮噉,遂去。

  驴暴日中,蹄啮殊喧,主人着牵凉处。驴见水,奔就之,纵饮焉。一滚尘,化为妇人。怪之,诘其所由,舌强而不能答,乃匿诸室中。既而驴主至,驱五羊于院中,惊问驴之所在。主人曳客坐,便进餐饭,且云:“客姑饮,驴即至矣。”主人出,悉饮五羊,辗转皆为童子。阴报郡,遣役捕获,遂械杀之。

  江南谓之扯絮,所施之术,大抵相同。而四川及湖南、湖北有谓之曰高脚骡子者。其在途也,妇女多至二三百口,托词贩卖,实拐术也。间有逃出者,问之,曰:“被迷时,觉天地昏暗,或两旁皆虎豹,或皆江河,仅有中间一线之道,遂不觉随之走也。”

  ◎念秧

  拐骗之徒有曰念秧者,北方土语也,盖言辞浸润,乘机以行其诈欺。南方谓之局骗。

  蒲留仙曰: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南北冲衢,其害尤烈。如强弓怒马,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夫人而知之矣。或有劙囊刺橐,攫货于市,行人回首,财货已空,此非鬼蜮之尤者耶?乃又有萍水相逢,甘言如醴,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误认倾盖之交,遂罹丧资之祸,随机设阱,情状不一。俗以其言辞浸润,名曰念秧,北途多有之,遭其害者尤众。王子巽者,淄川诸生,以入都探其友旗籍某太史,治装北上。出济南,行数里,有一人跨黑卫,与同行,时以闲语相引,王颇与问答。其人自言:“张姓,为栖霞隶,亦奉差赴都者。”称谓撝卑,祗奉殷勤。

  相从数十里,约同宿,王在前,则策蹇追及,在后,则止候道左。仆疑之,厉色拒去,不使相从。张颇自惭,挥鞭遂去。既暮,休于旅舍,偶步门前,则见张就外舍饮。方惊疑间,张望见王,垂手拱立,谦若厮仆,稍稍问讯。王亦以泛泛适相值,不为疑,然王仆终夜戒备之。鸡既唱,张来,呼与同行,仆咄绝之,乃去。朝暾已上,王始就道。行半日许,前一人跨白卫,年四十已来。衣帽整洁,垂首蹇分,盹寐欲坠,或先之,或后之,逡巡十余里。王怪问:“夜何作,致迷顿乃尔?”

  其人闻之,猛然欠伸,言:“我清苑人,许姓,临淄令高繁是我中表。家兄设帐官署,我往探省,少获馈贻。今夜旅舍,误同念秧者宿,惊惕不敢交睫,遂致白昼迷闷。”王故问念秧何说,许曰:“君客时少,未知险诈。今有匪类,以甘言诱行旅,夤缘与同休止,因而乘机骗赚。昨有葭莩亲,以此丧资斧,吾等皆宜警备。”王颔之。先是,临淄宰与王有旧,王曾入其幕,识其门客,果有许姓,遂不复疑。因道温凉,兼询其兄况。许约暮共主人,王诺之。仆终疑其伪,阴与主人谋,迟留不进,相失,遂杳。

  翌日,日卓午,又遇一少年,年可十六七,骑健骡,冠服秀整,貌甚都,同行久之,未尝交一言。日既西,少年忽言曰:“前去屈津店不远矣。”王微应之。少年因咨嗟欷歔,如不自胜。王略致诘问,少年叹曰:“仆江南金姓,三年膏火,冀博一第,不图竟落孙山。家兄为部中主政,遂载细小来,冀得排遣。生平不习跋涉,扑面尘沙,使人薅恼。”因取红巾拭面,叹咤不已。听其语,操南音,娇婉若女子。王心好之,稍稍慰藉。少年曰:“眷适先驰,久望不来,何仆辈亦无至者?日已将暮,奈何?”迟留瞻望,行甚缓。

  王遂先驱,相去渐远。晚投旅邸,既入舍,则壁下一牀,先有客解装其上。王问主人,即有一人入,擕之而出,曰:“但请安置,当移他所。”王视之,许也。王止与同舍,许遂止,因与坐谈。少间,又有擕装者入,见王,许在舍,返身遽出,曰:“已有客在。”王审视,则途中少年也。王未言,许急起,曳留之,少年遂坐。许乃展问邦族,少年又以途中言为许告。俄顷,解囊出赀,堆累颇重,秤银两,余付主人,嘱治殽酒,供夜话。二人争劝止之,卒不听。俄而酒炙并陈,筵间,少年论文,甚风雅。王问江南闱中题,少年悉告之,且自诵其破承,及篇中得意之句。言已,意甚不平,皆扼腕而叹。

  少年又以家口相失,夜无仆役,患不解牧圉,王因命仆代摄莝豆,少年深感谢。居无何,忽蹴然曰:“生平蹇滞,出门亦无好况。昨夜逆旅与恶人居,掷骰叫呼,聒耳沸心,使人不眠。”南音呼骰为投,许不解,固问之。少年手摹其状,许乃笑,于橐中出色一枚曰:“是此物否?”少年诺。许乃以色为令,相欢饮。酒既阑,许请共掷,赢一东道主。王辞不解,许乃与少年相对呼卢,又阴嘱王曰:“君勿漏言,蛮公子颇充裕,年又雏,未必深解五木诀,我赢些须,明当奉屈耳。”二人乃入隔舍。

  旋闻轰赌甚闹,王潜窥之,见栖霞隶亦在其中,大疑,展衾自卧。又移时,众共拉王赌,王坚辞不解。许愿代辨枭雉,王又不肯,遂强代王掷。少间,就榻报王曰:“汝赢几筹矣。”王睡梦尘之。忽数人排闼而入,语啁嗻,首者言为佟姓,为旗下逻捉赌者。时赌禁甚严,皆大恐。佟大声吓王,王亦以太史旗号相抵。佟怒解,与王叙同籍,笑请复博为戏。众复博,佟亦赌,王谓许曰:“胜负我不预闻,但愿睡,无相溷。”

  许不听,仍往来报之。既散局,各计筹马,王负欠颇多,佟遂搜王装橐取偿。王愤起相争,金捉王臂,阴告曰:“彼都匪人,其情叵测。我辈乃文字交,无不相顾。适局中我赢,得如干数,可相抵。此当取偿许君者,今请易之,便令许偿佟,君偿我,不过暂掩人耳目,过此仍以相还,终不然以道义之友,遂实取君偿耶?”王故长厚,亦遂信之。少年出,以相易之谋告佟,乃对众发王装物,占入己橐,佟乃转索许、张而去。少年遂幞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入卧榻上,各默然安枕。久之,少年故作转侧,以下体昵就仆。仆移身避之,少年又近就之,肤着股际,滑腻如脂。仆心动,试与狎,而少年殷勤甚至。衾息鸣动,王颇闻之,虽甚骇怪,而终不疑其有他也。昧爽,少年即起,促与早行,且云:“君蹇疲殆,夜所寄物,前途请相授耳。”

  王尚无言,少年已加装登骑。王不得已,从之。骡行驶,去渐远,王料其前途相待,初不为意。因以夜间所闻问仆,仆实告之,王始惊曰:“今被念秧者骗矣。焉有宦室名士,而毛遂于圉仆者!”又转念其谈词风雅,非念秧者所能。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始悟张、许佟皆其一党,一局不行,又易一局,务求其必入也。偿债易装,已伏一图赖之机。设其携装之计不行,亦必执前说篡夺而去。为数十金,委缀数百里,恐仆发其事,而以身交驩之,其术亦苦矣。后数年,而有吴安仁之事。

  淄川吴安仁,三十丧偶,独宿空斋,有秀才来与谈,遂相知悦。从一小奴,名鬼头,亦与吴僮报儿善。久而知其为狐。吴远游,必与俱,室中人不能睹。吴客都中,将旋里,闻王子巽遭念秧之祸,因戒僮警备。狐笑言:“勿须,此行无不利。”至涿,一人系马坐烟肆,裘服齐楚,见吴过,亦起,超乘从之。渐与吴语,自言:“山东黄姓,提堂户部,将东归,且喜同途,不孤寂。”

  于是吴止亦止,每共食,必代吴偿直,吴阳感而阴疑之,私以问狐。狐但言不妨,吴疑乃释。乃晚,同寻逆旅,则先有美少年坐其中。黄入,与拱手为礼,喜问少年何时离都,答云:“昨日。”黄遂拉与共寓,语吴曰:“此史郎,我中表弟,亦文士,可佐君子谈骚雅,夜话当不寥落。”乃出金赀,治具共饮。少年风流蕴藉,遂与吴大相爱悦。饮间,辄目示吴作觞政,罚黄,强使釂,鼓掌作笑,吴益悦之。既而史与黄谋博赌,共牵吴,遂各出橐金为质。狐嘱报儿暗锁板扉,嘱吴曰:“倘闻人喧,但寐无吪。”吴诺。

  吴每掷,小注则输,大注辄赢,更余,计得二百金。史、黄囊垂罄,议质其马。忽闻挝门声甚厉,吴急起,投骰于火,蒙被假卧。久之,闻主人觅钥不得,破扃启关,有数人汹汹入,搜投博者,史、黄并言无有。一人竟捋吴被,指为赌者,吴叱咄之。数人强检吴装,力不能与之撑拒。忽闻门外舆马呵殿声,吴急出鸣呼,众始惧,曳入之,但求勿声,吴乃从容以苞苴付主人。卤簿既远,众乃出门去。黄与史共作惊喜状,取次觅寝。黄命史与吴同榻,吴以腰橐置枕畔,方启被而睡。

  无何,史启吴衾,裸体入怀,小语曰:“爱兄磊落,愿从交好。”吴心知其诈,然计亦良得,遂相偎抱。史极力周旋,不料吴固伟男,大凿枘,嚬呻殆不可任,窃窃哀免。吴固求讫事,手扪之,血流漂杵矣,乃释令归。及明,史惫不能起,托言暴病,但请吴、黄先发。吴临别,赠金为药饵之费。途中语狐,乃知后来卤簿,皆狐为也。黄于途益谄事吴,暮复同舍。

  斗室甚隘,仅容一榻,颇暖洁,而吴狭之,黄曰:“此卧两人则隘,君自卧则宽,何妨!”食已,径去。吴亦喜独宿,可接狐友。坐良久,狐不至。倏闻壁上小扉有弹指声,吴拔关探视,一艳妆少女遽入,自扃户,向吴展笑,佳丽如仙。吴喜,致研诘,则主人之子妇也。遂与狎,大相爱悦。女忽澘然泣下,吴惊问之,女曰:“不敢隐,妾实主人所遣以饵君者。曩时入室,即被掩执,不知今宵何久不至?”

  又呜咽曰:“妾良家女,情所不甘。今已倾心于君,乞垂拔救。”吴闻,骇惧,计无所出,但遣速去,女惟俛首泣。忽闻黄与主人搥阖鼎沸,但闻黄曰:“我一路祗奉,谓汝为人,何遂诱我弟妇?”吴惧,逼女令去。闻壁扉外亦有腾击声,吴仓卒汗如流渖,女亦伏泣。又闻有人劝止主人,主人不听,推门愈急。劝者曰:“请问主人意将胡为?如欲杀耶?有我等客数辈,必不坐视凶暴。如两人中有一逃者,抵罪安所辞!如欲质之公庭耶?帷薄不修,适以取辱。且尔宿行旅,明明陷诈,安保女子无异言。”

  三人张目不能语。吴闻,窃感之,而不知其谁。初,肆门将闭,即有秀才共一仆,来就外舍宿,携有香酝,遍酌同舍,劝黄及主人尤殷。两人辞欲去,秀才牵裾,苦不令去,彼乘间得遁,操杖奔吴所。秀才闻喧,始入劝解。吴伏窗窥之,则狐友也,心窃喜。又见主人意稍夺,乃大言以恐之,又谓女子何默不一言,女啼曰:“恨不如人,为人驱役贱务。”主人闻之,面如死灰。秀才叱骂曰:“尔辈禽兽之情,亦已毕露,此客子所共愤者。”黄及主人皆释刀杖,长跽而请。吴亦启户出,顿足怒詈。秀才又劝止吴,两始和解。女子又啼,谓宁死不归。内奔出妪婢,捽女令入,女子卧地哭,益哀。

  秀才劝主人,以重价货之吴。主人俛首曰:“作老娘三十年,今日倒绷孩儿,亦复何说!”遂依秀才言。吴固不肯破重赀,秀才调停主客间,议定五十金,人财交付。及晨钟动,乃共促装,载女以行。女未经鞍马,驰驱颇殆。午间,稍休憩,将行,唤报儿,不知所往。日西斜,尚无迹,颇疑讶,遂以问狐。狐曰:“无忧,将自至矣。”星月已出,报儿始至。

  吴诘之,报儿笑曰:“公子以五十金肥奸伧,窃所不平,适与鬼头计,反身索得。”遂以金置于几。吴惊问其故,盖鬼头知女止一兄,远出十余年不返,遂幻化作其兄状,使报儿冒弟以入门,索姊妹。主人惶恐,诡托病殂。二僮欲质官,主人益惧,贿之以金,渐增至四十二,僮乃行。报儿具述其故,吴即赐之。吴归,琴瑟綦笃,家益富。细诘女子,曩美少即其夫,盖史即金也。囊一槲紬帔,云是得之山东王姓者。盖其党与甚众,逆旅主人皆其一类。不意吴所遇,即王叫苦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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