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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类2


  ◎湖南苗妇有蛊术

  湖南保靖南关外富户姜正秀家,有雇工梁胜贵,勤苦诚朴,为姜所信用。某日,使往那洞守碾房,梁挈其妻吴氏同居。吴本苗女,夙有蛊术,凡蛇蝎龜蛙之属,蓄卧榻下。初各一二头,未一月,灶厕间皆蠕蠕而动。往来碾米者遂视为畏途,梁亦患之,累戒不悛。

  有人以其事告姜,姜惧,使人逐梁他徙。吴怒,披发入姜宅,横目视人,口喃喃诵符咒,指牛,牛死;指犬,犬毙;叱人,人病,恶蛇毒虫满室中。姜大恐,率家人罗拜于吴,求恕罪。吴许之,患始平。

  ◎麻疯

  粤多疯人,患麻疯者是也。市多疯男女,行乞道旁,秽气所触,或小遗于道路间,最能染人。高、雷间,当盛夏时,风涛蒸毒,岚瘴所乘,其人生疯尤多,至以为祖疮,弗之怪。当垆妇女,皆系一花绣囊,多贮果物,牵人下马献之,无论老少估人,率称之为同年,与之谐笑。有为《五蓝号子》诗者,诗云:“垂垂腰下绣囊长,中有槟门花最香。一笑行人齐下骑,殷勤紫蟹与琼浆。”盖谓此也。是中染有疯疾者十而五六。

  凡男疯不能卖于女,女疯则可卖于男,一卖而疯虫即去,女复无疾。自阳春至海康六七百里,板桥茅店之间,数钱妖治,皆可怖畏,俗所谓过癞者也。疯为大癞,虽繇湿热所生,亦传染之有自。故凡生疯,则其家以小舟处之,多备衣粮,使之浮游海上,或使别居于空旷之所,毋与人近。或为疯人所捉而去,以厚赂遗之乃免。

  粤东有麻疯院,设于广州城外,专养疯人。患者既入内,不准入城。市有三蛇祛风酒,专祛风湿,然染疾太深者亦难见效。人家之买婢妾,雇乳妇,均须验明有无麻疯。其法,使其人处暗房中,以硝倾入火炉中燃之,如面色发青者无疾,面色如常则有疾,断不可留也。

  ◎吴绍田好色染麻疯

  麻疯之害,较杨梅尤烈。妇女罹此病者,往往游行市上,搔首弄姿,惑诸少年,诱与之交,登徒子辄入其陷阱。桂林吴绍田,翩翩佳公子也,以其舅氏陈训宦于广州,因往依焉。一日薄暮,偶散步郊外,见女郎扶小婢,踯躅道路。睨之而美,顾无人,入以游词,笑不拒,但启齿嫣然笑,姗姗去。吴为所惑,遥尾之,约半里许,入一巨第。吴徘徊瞻望,不敢遽入,密询之邻居,曰:“是某显者家也。”吴怅惘若失。

  俄而婢出,招以手,即随入。越数重门,达女室,则方明烛凝坐,若有所待,低声曰:“恼郎久待矣。”因扯与并坐。室中各物,穷极奢丽,一切陈设多未睹,锦帐低垂,床上裀褥厚尺有咫。吴至是,惟自惭形秽,局蹐不自安。女笑谓婢曰:“若男子,羞瑟瑟,殆类小姑子。”顾谓吴曰:“子何前倨而后恭也?”吴曰:“我乃山野俚人,猥蒙不弃,恐污僊人,以是心不自安耳。”女笑曰:“君诚笃人也。”

  无何,就寝,宛然处子,吴亦护持周至。女忽于枕上澘然泪下,吴怪而问之,但泣不答。吴固诘之,女曰:“妾诚不忍见君死,用是悲耳。”吴诧曰:“是何言欤?”曰:“君不闻广东麻疯症耶?”吴大悟,既曰:“得亲芗泽,即以一死报知己恩,可瞑目泉下矣。”女感其言,益呜咽不成声。漏三鼓,女曰:“君盍去,此难久留。”即起,送之出。吴归,掩卧空斋,嗒然如丧。未几,果病,一身尽溃烂,自分必死。初,其舅氏犹时一存问,继则闭置一室,从窗外进食物,不过问矣。

  一夕,夜已深,忽奇渴呼茶,气竭声嘶,无应者,乃自起,匐伏暗中索之,忽触一巨瓮,扪之,满贮酒,俯而牛饮,渴渐止,乃返身睡。次日,则遍身脓血尽成厚痂,揭之,随手脱落,视肤肉,较昔日白嫩数倍。拔关出,奔告舅氏,述夜来状。视瓮中,则溺一蛇,长仅四五寸,有四足,始悟夜饮此酒而愈也。吴愈后,浼邻媪,告女以不死,请续旧好。女曰:“吴郎,妾恩人,殆天佑之不死。桑中之约不可再,致意吴郎,但命媒妁来,妾誓嫁之,不遂,则以死殉。”吴喜,以商舅氏,转托母家戚好致意女父母,并以事颠末告之,曰:“此天作之合也。”许之,遂以女嫁吴。

  ◎孔昭干得狂疾

  光绪丙戌,湘乡曾惠敏公纪泽使俄归,鉴京官之迂谬,不达外情,乃建议考试游历官,专取甲乙科出身之部曹,使游欧美列邦。试毕,十二人中选,游英、法者为宝应兵部主事刘启彤、吴县刑部主事孔昭干、江阴工部主事陈爔唐、文登刑部主事李某。刘久客津海关署,习外事,众皆奉为导师。孔乃曰:“我为散馆庶常,岂反不如彼,而必听命于彼乎?”

  随行有两译人,一日,至意国境,船主号于众曰:“明日有东行邮船往沪,有寄家书者,今日可书之。”于是皆具书报平安。次日晚餐,席次忽无牛肉,盖西行浃旬,牛适罄也。孔谓刘曰:“船主私阅我家书矣。”刘询故,孔曰:“我家不食牛肉已数代,自登舟至今,每饭皆牛,尝不得饱。昨于家书中及之,兹忽无牛,是以知其阅我家书也。”刘笑曰:“船主未必识华文,阅信何为?况欧人以私拆人信为无私德乎,君何疑?”

  孔顾两译人谓刘曰:“彼,我国人,何以识洋字?安保船主不识华文耶?”及抵英,一日,游阿模司大炮厂,见有长三尺许之炮弹,孔问译人,以炮弹对。孔怒曰:“尔以我为童騃耶?炮弹乃圆物,我幼即见之。此殆一小炮,何云炮弹?”又凡经游之地,至门,辄有册请留名,孔必大书“翰林院庶吉士”。刘每阻之,孔谓为妒,大不怿。久之,病发矣。一日,忽具衣冠缮状控刘,呈公使,大声呼冤。公使不见。

  阅数日,窃吞同伴之鸦片膏半瓯,复至庖觅冷饭半盂,咽而下之。夜半,毙焉。床头有上公使遗书一通,略云:“刘曾引我至蜡人馆,指所塑印度野蛮酷刑相示,谓将以此法杀我,故不如自尽耳。乞代奏伸冤。”孔死,公使乃奏请给恤如例。

  ◎张孝廉得狂疾

  鄂垣张孝廉,名下士也,以事实近阴私,谈者讳其名。先是,张妇逝世,悼亡诗文稿积数寸,同人群指为痴。既三年,纳一妾,拟不再娶。戚尚以宗祧所在,强张委禽于某氏。某氏知其有妾也,已不怿。入门,妾以礼见主妇,抗不为礼,张入房,责之。某氏亦以先妾后妻责张。薄言逢怒,遂赋《终风》。

  张由是指天画地,每日如癫人。百计医治,卒莫效。尝自言有老叟夜至,时以九具镜箱持赠,促令开视,云箱中所有,皆前生事。张遂逐镜试之,见第一箱揭影,辨得前生为纪文达公,第二为泸溪知县,第三为京师名妓,第四为乞儿,第五为南岳苦行僧,第六为歙县孝廉,早卒,第七八皆童殇,至第九则今世矣。其箱中则现妻死已葬、继妻与妾不和状,本身气恼成癫状,忽将碗盏掷碎一一吞下状,误食毒菌,肢体青肿状。又言癫一年便愈。凡过去事都验,未来事亦由家人笔志诸状,以待印证。

  明年,癫果愈。适春闱在迩,部署入场,竟中式,授知县。越年,张文襄公之洞调两江,督兵防海,鄂督募练兵,与敌战。张亦起办团练,领乡军,数战皆捷。复募兵万人,往来长江上下游为接应。时东南诸省糜烂已甚,与梦中所现各事皆吻合,究不识其梦境变幻何如是之真也。

  ◎某制军弟得狂疾

  某制军之弟某,有干才。一日,往省其兄,晚食时,责制军昏愦,谓将来恐招灭族之祸。制军恚而入。次晨,某不别而行,竟附轮归矣。制军亦听之。既而发电告以已为其觅有保举,恐特旨即日见召。

  时某尚在途,瞥见电有特旨二字,惊骇以为祸作,矢溺齐下,旋忽跃入水中而死。

  ◎李疯子骂人

  光绪间,京师有妇人李氏者,年六十许,群呼为李疯子。好詈人,辄于清晨,提一篮游于市,且行且詈,朝政民俗一一指陈,无稍讳。群儿辄尾之。初为步军统领所逮,致之狱,挞之不惧,久乃释之。

  市肆争施以钱,且有为之具饭者。得钱多,则以之建庙。庙凡七,皆延僧主之,而行詈如故。遇冠盖于途,声益高,入人家则又和颜款接,不类有疾者。

  ◎陈兰堂得异疾

  陈兰堂屺瞻以诗、字鸣于嘉、道间,晚年得异疾,口瘖,手足痿痹不仁,而心思耳目如常,见人辄泪下,即援笔为诗,辄得佳句。

  ◎阿桂得离魂病

  阿桂,佚其姓,丹徒人,农家子也。年二十余,已娶妻生子。某年冬,阿桂骤遘奇疾,终日咄咄,不饮亦不食。其妻憾之,百计求治,卒无效。一日昼寝,状甚适,历二小时许始寤,目灼灼四顾,口操鲁音曰:“异哉!此何地也?我何由至此?”

  语毕,狂奔出门去。妻大骇,牵衣阻之。阿桂怒曰:“尔欲何为?我非此间人,留无益。”语毕,又奋身欲行。妻泣曰:“尔即病狂,何床头人亦不识耶?”阿桂笑曰:“异哉,我安得有此黄脸婆!”妻益骇,曰:“然则尔何人?”曰:“我李某,山东人也。既不识我,何认我为夫?”妻曰:“尔名阿桂,我为尔妻,此间人孰不知者。”又指其三岁儿泣曰:“此牙牙学语者,我与尔所生之子也。尔即无结发情,独不念此一块肉耶?”

  时村人群集,众口一致,皆韪其妻之言,阿桂亦踟蹰不能决。妻又曰:“尔如不信,盍窥镜自视?”阿桂曰:“善。”甫对镜,即皦然失声曰:“异哉!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也。我之本来面目安在耶?”阿桂泣,妻亦泣。村人皆啧啧称异,争询其故。阿桂曰:“我亦不审何以至此。顷在山东时,惟午睡耳。”妻及村人仍意其病后谵语,设辞以慰之曰:“既来之,姑少安毋躁。”

  阿桂摇首曰:“嘻,我家有一妻一妾,华屋数楹,藏书万卷,此龌龊者安能一朝居耶!我去矣,后会有期。”语时,又夺门欲出,妻号泣随之,掉头不一顾。村人不得已,乃执而送之官。阿桂本不识字,初讯时,亲书供状,则洋洋千余言,斐然可观。此即离魂病,往往能以彼人之魂附于此人之身,阿桂殆其类耶?

  ◎外蒙易致寒疾

  外蒙古各处,皆有汉人贸易,惟冬令苦寒,时有冷瘴中人,使人腿足肿溃。以马脑髓敷治之,虽可渐愈,然亦多致残废。故汉人之初至其地者,必紧其袴带,足亦不可常使贴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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