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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荩类7


  ◎张忠武殁于河

  咸丰丙辰,张忠武公国梁奉旨帮办军务,佐向忠武公荣剿粤寇。及向薨于军,钦差大臣某不谙军旅,饷不时给,忌者益多方沮挠,先后屡失事机。度寇未易灭,誓以身殉,抉一齿畀家人归报,示无还期。江宁寇受围久,势惫甚,城垂破者屡矣。为出柙计,乃集各路悍党,思并力一决胜负。亡何,官军缺饷已五阅月,士卒汹汹,张不得已,躬诣某所,长跪告急,继之以泣,卒弗许。退而念此饥军终不支,亟檄召副统帅某,冀相与戮力,一鼓下省城,擒寇首,出万死不顾一生,事或济。副帅将行,何桂清尼之,羽书七往返,不至。

  寇闻之,急攻官军,官军噪于营,某帅遁,师大溃。张闻变,搏膺而呼,坠马几绝,立自镇江驰至丹阳城下与寇战。伤重,知不免,探怀中印授材官某,令走报。下马,向阙再拜曰:“臣力尽矣。”复上马大呼,望寇营而驰,乱流渡河,人马俱殁于水,时庚申闰三月二十九日也。

  ◎罗壮节清忠大节

  罗壮节公遵殿通籍后,以知县发直隶,屡治剧邑,循绩远闻。在清苑,以保举卓异引见,宣宗谕廷臣曰:“此本色书生也。”赏加同知衔。罗之受知自此始。咸丰庚申二月,粤寇陷杭州,罗适抚浙,死之。文宗温旨褒恤,予谥忠愍。

  未几,御史高延祜摭浮议劾之,有旨罢恤典。同治壬戌,曾文正公讼罗清忠大节,穆宗特谕,仍遵文宗初次谕旨,照巡抚例从优议恤,赠衔赐葬,予谥壮节,并给骑都尉世职,入祀京师及本籍昭忠祠。一人两谥,已为古今所稀闻,而妻徐氏、孀女陈罗氏、侄妇周氏同时殉难者,均令配食专祠,并以雇妇金梅氏、家丁顾斌祔祀赐恤,为尤渥也。

  ◎林汝霖全家殉粤寇难

  林汝霖,字小岩,上杭人。咸丰己未冬,署仁和典史。庚申,粤寇扰浙,杭州陷,其母、妻、二姊、长女皆先自缢。寇至,危坐堂皇,瞋目大骂。寇婉言劝降,大呼曰:“生不能啖汝肉,死亦当为厉鬼杀汝。”随举案上砚击寇首,破,寇怒,遂遇害。

  长子懋生旋投效军中,冀复仇,死于诸暨包村之难。辛酉,次子泾生遇寇不屈,又为所戕。越七年,重葺典史署,得一门忠骸,杭人为之附葬西湖孤山林处士墓侧。

  ◎王壮愍为忠臣

  咸丰辛酉十一月,杭州再陷于粤寇,巡抚王壮愍公有龄死之。当未陷时,壮愍力求救于曾文正,文正先以他事与壮愍有隙,故迟之。而李秀成兵入杭州矣,壮愍自缢于院署桂花树下。秀成入,叹为忠臣,以王者冠服葬之,故杭人多秀成,少文正也。是年,杭人以城陷死者七十余万。

  ◎曾文正李文忠效忠王室

  曾文正公国藩驻军祁门时,王某献诗,尝讽以联合粤寇而自取之,曾不能用,拂衣遂去。李文忠公鸿章既平捻,握重兵,部将颇有欲拥戴之者,李喻其意,假他事逐之。

  ◎程忠烈以创伤卒

  同治癸亥三月,遇缺题奏提督江西南赣镇总兵勃勇巴图鲁程忠烈公学启之卒,以伤重也。程,桐城人。尝陷粤寇中,某酋甚重之,而不为用。咸丰庚申,逸出,投曾文正营,破安庆,多得其力。及随李文忠至沪,所部开字营仅五六千人,破寇数万,李奇其才,为增至万人而专任之,遂收省会,成大功。每战,必扼要捣虚,制寇死命,故所至皆捷。治军严,所过无秋毫犯。自被创回苏,李旦夕往视。既而创渐合,留败骨为梗,医云不可去,乃自拔之,因伤脑及喉舌,不复能饮食。

  卒之日,命侍者进黄马褂,起服之,绕室行,顾取茗碗,不下咽而绝,年甫三十五。英将戈登素相服,及诛苏城降酋,戈登意不平,忿与绝。至是闻之,泣下,乞其督阵时二长旗携以归,为纪念。旧藏程之镜摄小影二,至是以一遗李而自悬其一。西人每轻视我国大将,其重程如此。李具以状闻,追赠太子太保,谥忠烈,给骑都尉世职,事迹宣付史馆,安庆、苏州、嘉兴俱建专祠。

  ◎多忠勇以创卒

  同治甲子,西安将军多忠勇公隆阿剿滇回蓝大顺于甘肃之盩厔,城小而固,久不拔,朝廷以其用兵素称神速,讶其师久无功也,严旨诘问。多起自武员,不耐摧折,又自耻其困于小寇也,二月二十三日,掘地道,燃火药,轰开月城丈余,自率穆图善、姜玉顺等骤入其城。不意城内尚有坚卡五道,将士力攻不能破。

  多在炮台亲自擂鼓,寇见其衣黄马褂也,知为大帅,以鸟枪狙击之,头眼受伤。忍创回营,传令诸将:“此城速克,伤重亦可痊。如不克,伤轻亦不欲复活。”诸将四面环攻,以次日三更克复县城,大顺逃至汉阴,为团练所截杀。而多伤病益剧,巡抚刘蓉往视之,见其卧于躺椅,困惫殊甚,竟瞠目不能语,遂以四月十五日薨于盩厔。

  ◎僧格林沁阵亡

  同治乙丑夏四月,忠亲王僧格林沁督陈国瑞、郭宝昌、成保、何建鳌等军与捻战于曹南,败,退入空堡,被围数重,且欲掘长濠以困之。官军粮草俱乏,逮夜,汹汹欲溃。诸将咸启王,请突围出,不许,固请,乃许之。王部分诸将,自与成保马队俱,使降捻桂三率数百骑为前驱。王饮酒至醉,上马,马踶逸不肯行,乃易马以出,时已二更矣。天星昏黑,桂三有异志,既出堡,即反走,突冲官军,捻乘之,国瑞所部步队四千覆溃几尽,国瑞仅以身免。余军与捻不相辨识,长驱并骛于昏黑中,迟明,收队入堡,不知王所在。俄有戴三眼花翎红顶之捻首扬扬过圩去,未几,迹至麦塍中,见王已遇害,身受数伤,旁一僮从死焉。乃以骑载王尸,告有司敛之。

  总兵何建鳌、内阁学士全顺皆死于阵。或曰,王被围至数重,乃下马踞坐于地,示诸军无退意,捻亦不知为王也。围之愈急,适诸将皆先发,左右无可以解此围者,王恐为捻所得,遂从容就义。一捻取其冠献于酋,酋问冠何来,以王就义对。酋曰:“既王就义,此冠即不当持来。”令速诛之。

  明日,国瑞求王尸,捻复围之。陈凡三出入,呼曰:“王之威德,尔辈所知也,岂可不令其返葬故乡乎?今日不得王尸,吾必不返。”捻相谓曰:“彼既求王尸,不可困之。”乃解去。卒获王尸以出。或又曰,王既被困一日夜,亟命所部突围而出。及半道,为捻所逼,单骑折回,部下不知也。王知不能脱,乃下骑,趺坐草间。

  捻中一顽童见之,异其状,更见其佩带各物均罕睹,即索其翠玉搬指、荷包等件,王一一掷与。顽童走示他人,众亦为异,集视之,王不言不动,与语,亦不答。有测其必非常人者,举枪刺之,立毙,亦不知其为王也。其部下突围后,不得王之所在,正事搜访,而其骑独归,乃始知有变矣。

  ◎汪柳门忠于德宗

  钱塘汪柳门侍郎鸣銮之被逐也,谕旨谓其离间宫廷,逐回原籍。先是,孝钦后垂帘训政,大权在握,德宗惟拱手受成而已。汪颇获圣眷,侍讲筵进讲之暇,辄有所言,皆忠于德宗者。语为孝钦所闻,大怒,遂遭严谴。

  ◎马江诸将死事

  光绪甲申马江之败,死事最烈者为督带飞云兵轮副将衔参将高腾云、管带福星轮船五品军功陈英。时学士张佩纶原疏叙高事云:

  “该参将由粤来援,论事吶吶,如不出口。前月二十六日,法增一船,诸将来请援,独义形于色,臣心异之。夜复来见,询以方略,该参将曰:‘闽防之意,本以牵制,使敌不发耳。厂非战地也,但炮注子人枕戈者已一月,昼夜相持,咫尺间恐酿成战事。知帅意急欲先发,必多牵制不可得,南洋援必不来,即来,怯将亦无用,徒害事耳。’臣诘之曰:‘然则奈何?’对曰:‘专攻孤拔,得一当以报而已。’臣欲令其统率诸将,则辞以资望在李新明后,且曰:‘水师船各自为战,非若陆军一将,能指挥十余万也。请不必纷更,坚守以待上命。’该参将既去,臣复嘱各船就商筹策,该参将志定神完,誓死报国。是日手发巨炮,击其乌波船,一一命中,以一飞云小舰当敌人三大舰,中流坚拒不退。忽横来一炮,该参将骽为之折,复一炮,遂飞入水中而没,舟乃发火。”其叙陈事云:“该军功人极瘦弱,文理甚优。方敌舰日增,臣深忧之,军功上书,请以各轮船合攻孤拔座船,而艇船等发火牵制下游,使各轮小商船水勇及捍雷船截其鱼雷舰。所论均有条理,臣采其论,下诸将。布置略定,无如法暗约英、美先发也。军功见英、美船骤下,急起椗誓众曰:‘此吾报国日矣。吾船与炮俱小,非深入不及敌船。’敌以三船环之,舟中机损人亡,不顾,但以炮向孤拔船,孤拔船受炮略退。敌复增船来持,至一时许,军功猝中炮于望台,学生王涟随殉,船始焚毁。英、美船观战者均称叹不置,为之深惜。”云云。

  是役也,力战死者尚有千总许寿山、叶琛,五品军功林森林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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