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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类17


  ◎吴某娶张桂姑

  兴化张某营米业,有次女,名桂姑,喜读书,甚慧,十四五时通韵语。有中表周某者,长桂姑一岁,貌甚秀,时与讨论诗词,颇洽,旋请媒媪通意。张嫌其贫,不允,周自此不复来。

  未几,有吴某遣媒为子求聘。吴家小康,子庸陋,好冶游,张利其资,许之。既于归,桂姑不得于夫,乃自号“艮心女史”,盖隐寓恨字也。女红而外,间阅《聊斋志异》、《石头记》以自遣。吴子益游荡,无何,置一妾。妾恃宠而傲,渐逼桂姑,诟谇时闻,忧郁益甚,致成瘵。病剧时,周闻之,以戚串故,亦来问疾。桂姑微启目,遍视室中诸人,及周,长叹一声而逝。

  ◎张文襄续娶王文敏妹

  张文襄公之洞视学蜀中时,石夫人已逝,求偶未得。及按临龙安,王文敏公懿荣之父方为龙安守,例充提调,办供张。文襄视帐上画折枝花卉甚妍,问文巡捕此出谁手。答云:“太守之女所画。”即文敏妹也。

  文襄丐吴仲宣制府振棫贻书于王,求为继室。王以文襄兴居无节,不即应。文襄乃丐在都戚友与王有连者再三言之,婚始就。及娶,贤而慧,文襄甚敬之。然亦早逝。

  ◎怨耦

  杭人有娶妇者,合卺之夜,妇不与同衾,防御严。如是者一月,婿不得近,恨甚。俟妇归宁,出其衾,与所亲者观之,则以线密缝,仅容一身。每卧,以足逆人,若蛇之赴壑者,众咸异之。外舅外姑知其事,咸劝其女,竟不听。乃谓其婿曰:“必尔等成婚之日,适值孤辰寡宿,是以如此,当为尔除别舍,择吉辰,复行花烛之礼。”婿唯唯而已。会迫岁暮,人事纷纭,亦未遑及也。婿以将度岁,来迎其妇,妇泣涕不肯去,父母强之,乃归夫家。

  是夜,婿入室,妇避灯后,不与语。婿不得已,先就枕,妇则坐以待旦,虽寒甚,不顾也。自是,婿亦恶其妇,屡反目。一日,以小故忿争,婿痛哭竟夕,详书妇来归后情状,揭之大门,竟去,不知所之。邻比竞集,读其书,有云:“非入空门,即寻死路。”是其生死不可知矣。此岂所谓怨耦者与?

  ◎某士娶空中女子

  同治庚午三月,绍兴南门外自空坠一女,年十七八,貌娟好,问其姓氏,言语不能通,以手示意。索纸笔,即与之,自书为蜀人,距成都三千里,随母至田间,忽为狂风吹入空中,瞬息至此。道旁观者如堵墙,有一士、一农、一贾,皆欲得之以为妇。里长闻于官,官命自择所从,赪颜不对。固强之,乃指为士者,遂以鼓吹送归成礼。

  ◎岑襄勤与刘武慎联姻

  岑襄勤公毓英与刘武慎公长佑先后同官,敬礼武慎甚至。尝欲联姻,武慎以子亡女嫁辞。襄勤曰:“非也,闻公多孙,吾欲以小女字之耳。”武慎曰:“吾与公为平交,若折行辈,与吾孙为翁婿,何敢当?”襄勤固请不已,乃允之。襄勤尝称武慎官至一品而终身不二色,可谓伟丈夫。武慎之罢官也,囊无余赀,赠以千金,而乞其所乘舆庋之,以志景仰焉。

  ◎德宗选后

  列圣大婚之选后也,例由太后率皇上御便殿,自择之。德宗选后时,初属意于珍嫔、瑾嫔。孝钦后以隆裕后之貌虽亚珍、瑾,而庄重过之,遂定为后。工书,左手能作大字。

  ◎贺某娶雪鸿

  淮阳贺某本旧家子,美丰姿,工词翰。幼聘中表女,以粤寇乱作,流离转徙,不相闻。贺落魄,游雁门,僦僧寺以居。一日,雪霁,有驺从拥贵人入庙,询知为陕西李镇军。俄而夫人亦至,有侍婢,其一特慧丽,贺目注神移不能去。顷之,闻夫人呼雪鸿,令上殿爇香。窃喜,伺廊下,且往来遥尾之。地皆沙,玩其足迹,乃画沙为诗云:“玉梅花下影姗姗,仙步凌云自往还。一点灵犀通不得,祇留香印在人间。”

  李过而见诗,疑之,顾问贺,贺不承。固诘,乃以情告。李虽武夫,而性好风雅,因与论诗,益奇之,延为记室,且许以雪鸿赠,贺敬诺,挈之至署,具奁嫁之。婚夕,展邦族,则固所聘中表也。喜极,相持而恸。李闻之,亦喜,遂女雪鸿。后贺成进士,官知府。李夫妇老,无子,贺奉养之,终其身。

  ◎僧尼结婚

  尼庵每为藏垢纳污之薮,要未若江苏靖江之甚者。靖江尼庵最多,比丘尼与比丘僧公然结婚,发柬请酒,恬不为怪。诸檀越亦登堂以贺,视为固然。光绪初,叶某摄县篆。一日,出署,道遇迎娶者,鼓乐喧阗,仪从甚盛,视最后端坐舆中者,则一秃鹙也,衣大红袈裟,扬扬有喜色。叶异之,执路人而问,则以僧尼结婚对。

  叶大怒,回署,立命逮僧尼至,笞而下之于狱。即日,将城厢尼庵三十四所一律封闭,老少女尼百余口均勒令还俗,蓄发择配。其年老无依者,酌予一庵,为焚修之所,永禁收徒,并申请上台通饬各县查禁。一时人心大快。

  ◎劫婚

  劫婚者,仓猝毕姻,不备礼,而强迫从事也。然亦有先日订明,而出于彼此之自愿者。张阿福,绍兴人,寓于杭,自幼聘王氏女为妻,年三十矣,贫不能娶。女亦年二十有七,其母屡托媒媪趣阿福婚。媪曰:“彼贫,奈何?”母曰:“彼无婚费,我亦无嫁资。无已,其抢亲乎?”媪以告阿福,阿福大喜,乃期于某月日纠众劫女去,母故招集比邻至,张氏夺女,则合卺已毕,贺客盈门矣。媒媪劝曰:“事已至此,复何言!当令其明日来谢罪也。”母若为悻悻者而归。

  苏州葑门内有王七者,与富仁坊巷某姓有连,自其父在时,即呼某姓妇为干阿奶。父卒后,某姓抚育之,视犹子也。妇有一女,与年相若,初意即以为婿。及王年长,则一流荡子也,妇乃悔前议,许嫁其女于胥门外某生。娶有日矣,王闻之,纠合无赖少年十余辈劫其女归。

  女至王家,闭门号泣,久之,无声,或自门隙窥之,则雉经矣。破门入,救之,复苏。女遂绝食求死。事闻于官,官以王劫婚,非礼也,答之百,且谕之曰:“汝谓某姓先曾有婚姻之议,然空言无实据。女既誓死不汝从,汝又何爱焉?男子岂患无妇哉!”乃判某姓妇以银币五十畀王,使为异日婚资,而全曩时抚育之义,女则归之某生。

  ◎杨玉书娶妻多次

  杨玉书,字赐麐,四川人。光绪丙子举于乡,旋以知县分发粤东。探知有故宫某,巨富而死,遗一女,乃伪为丧妻者,遂谋娶之。已而居津之外妻偕其母至,杨大窘,乃乘其未至,往说之曰:“上司方督过我,若知我接眷至,必疑我有钱,汝辈宜别僦屋以居。”外妻许之。

  已而家中妻弟至,已而又有他处所娶之妇至,皆令别居一室。盖杨诳娶之妇,非一次矣。然杨每日伺侯上官外,又须至五处周旋,备极疲乏,未几遂卒。以剿黎故,得恤典甚优。

  ◎卖糕得妻

  光绪丙子、丁丑间,直隶大无,有兄嫂二人挈其妹至天津求食,行至紫竹林,日将暮矣,休于道左。有以小车载糕而鬻者,适在其旁,嫂饥欲食,兄乃出钱买糕,夫妇共食之,不与妹。妹旁坐啜泣,卖糕者大不忍,乃推车就女,曰:“糕垂尽矣,值无多,尽以食汝,不责直也。”

  已而三人皆食毕,兄嫂起,招妹偕行。女曰:“前路茫茫,将安往?往而无食,亦不得生。吾受此人一饱之恩,不如从之去,免为兄嫂累也。”卖糕者喜,曰:“吾固无妻者,得为妻,何幸如之。”转求之兄嫂,兄嫂曰:“既彼此皆愿,吾何间焉。”卖糕者乃以车载女,并招兄嫂至其家。翌月成礼,扫旁舍,居兄嫂。其家固不甚贫,有骡二头,分一与其兄,使赁于人,食其值。

  ◎望空交拜之成婚

  北地严寒,冬日则水泽腹坚,舟楫不通,虽通洋诸口,不能不停桡以待,谓之封河,若南中则向无是也。光绪丁丑腊月大雪之后,气候凛冽,河冰厚尺许,来桡去楫,停滞者旬余。苏城有某姓子,聘胥门外某氏女为妻,期于是月初八日迎娶。

  乃至是而冰雪交阻,将由陆路,则雪深没胫,舆不能行;将由水路,则冰坚如石,舟不能进。两家父母乃令新郎新妇望空交拜,以应吉时。越七日,而黄姑、织女乃得相见。

  ◎李珍误婚致命

  武昌李女士,名珍,其题画自署曰“潜江女史”,盖潜江人也。父小峰,以画花卉名,因以画法授之。性聪颖,绘事突过其父,求画者踵接。逮长,富家士流多往求婚,顾小峰性贪鄙,欲结婚宦族,非者,辄谢不许。时有钱塘诸某者,江夏县诸可权之疏族也。

  流寓汉阳,年十七,家贫至不能举炊,有弟兄皆蠢陋。其母闻女名,心计若得为妇,则举家可倚以度日,因倩人求婚。小峰大喜,以为自此可得出入县署之荣耀,若捐一佐贰杂职,既有章服之荣,又可谋摄美缺,遂许之。

  诸将娶而啬于资,因请改为赘姻,以钱五十千畀李,为女服饰及杂用之需。李至此追悔莫及,因托媒氏请诸改为百千,诸不可。李不得已,诺焉,遂择期成婚。既婚,女见婿貌寝无能。未及月,随婿至汉阳,妯娌颇相谑,或憎其貌之寝,或议其足不纤,而体又弱,不任饪绩,则群笑其惰。

  未几,诸促女至武昌,取画具画稿归,冀得画润以给家用。女固恚之,而父又以画由己教授,所得润资应以泰半归父,翁婿遂龂龂相争。女至是,既恨父夫之贪鄙,而夫家人咸俗陋难堪,日与相处,若履荆棘,遂忿然曰:“纵以大义责我,我以工艺养夫,足矣。今举家皆责食于我乎?”乃尽弃绘器,誓不复画,诸家中人益苦之。日夕之间,诟谇数作,女不能复忍,竟吞生莺粟膏以死。

  ◎徐宝山为雏妓主婚

  光绪初,丹徒徐宝山方以贩盐为生,尝至仙女镇,与其徒游于女闾,肆筵设席。酒阑,忽闻哭声自内出,亟趋入觇之,则一垂髫雏妓方缚柱受鞭。为解其缚,鸨母止之,谓:“此豸方习弦索,而未能工,故责之也。”宝山曰:“渠学唱,当使其循序渐进,何遽鞭之?”鸨强辨,宝山怒。

  瞥见其颈有针刺痕,令弛上衣视之,则黑色之烙痕,紫色之鞭痕,累累皆是也。宝山大怒,出手枪,掷几上,召院主至,使与鸨并跪于地而受鞭。其徒鞭之五百,复以刀犁其股者三,院主与鸨不敢呼痛也。事已,命备祀神之物,拽女拜神讫,宝山自端坐,复拽女使拜己,指之而语鸨曰:“此我之义女也,姑寄养于此,饮食起居,毋使纤毫不如意,否则罚。若其体视今为瘠者,亦罚。敢有侵犯或强使接客,尔辈皆死。”

  月余,鸨使院主哀于宝山,愿遣女归。不允。乃以具厚奁嫁良家为请,始呼其父母至,为主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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