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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题跋

  刘须溪先生(会孟)题《苏李泣别图》云:“事已矣,泣何为?苏武节,李陵诗。”噫!冯海粟先生(子振)题《杨妃病齿图》云:“华清宫,一齿痛,马嵬坡,一身痛。渔阳鼙鼓动地来,天下痛。”

  陈伯敷先生(释会)题《杨妃上马娇图》云:“此索清平调词赴沉香亭时邪?抑闻渔阳鼙鼓声赴马嵬坡时邪?上马固相似,情状大不同,观者当审诸。”余观三先生之跋语,痛快严峻,抑扬感伤,使后世之为人君而荒於色,为人臣而失其节者,见之宁不知惧乎?

  ◎隆友道

  张毅父先竹(千载),庐陵人,而宋丞相文公友也。公贵显时,屡以官辟不就。江南既内属,公自广还,过吉州城下,先生来见。曰:“今日丞相赴北,某当偕行。”既至燕,寓于公囚所侧近,日以美馔。凡三载,始终如一。且潜制一椟,公受刑日,即以藏其首。复访求公之室欧阳氏於俘虏中,俾出焚其尸,先生收拾骸骨,袭以重囊,与先所函椟南归,付公家葬之。后公之子忽梦公怒云:“绳锯发断。”

  明日起视,果有绳束发,其英爽尚如此。刘须溪纪其事,赞于公画像上曰:“闲居忽忽,万古咄咄,天风惨然,如动生发,如何寻约。亦念束勿,岂其英爽。犹累形躯,同时之人,能不颡Г,昔忌其生,今忌其死。”邓中斋题曰:“目炯炯兮,疏星晓寒。气郁郁兮,晴雷殷山。头碎柱兮璧完,血化碧兮心丹。呜呼!会谓斯人,不在世间。”

  ◎朱张

  宋季年,群亡赖子相聚,乘舟钞抗掠海上。朱清、张宣最为雄长。阴部曲曹伍之,当时海滨沙民富家以为苦,崇明镇特甚。清尝庸杨氏,夜杀杨氏,盗妻子货财去。若捕急,辄引舟东行。三日夜,得沙门岛。又东北,过高句丽水口,见文登夷维诸山。又北,燕山与碣石,往来若风与鬼,影迹不可得。稍怠,则复来。亡虑十五六返,私念南北海道此固径,且不逢浅角,识之。(杭吴明越杨楚与幽荣解密辽解俱岸大海,固舟航可通。相传朐山海门水中,流积堆淤江沙,其长无际。浮海者以竿料浅深,此浅竹角,故曰料触及,明不可度越云。)

  
廷议,兵方兴。请事招怀。奏可。清、瑄即日来,以吏部侍郎左迁七资最下一等授之,令部其徒属,为防海民义,隶提刑,节制水军。

  江南既内附,二人者从宰相入见,授金符千户。时方挽漕东南供京师,运河隘浅,不容大舟,不能百里、五十里。辄为堰潴水,又绝江淮,逆泗水。吕梁彭城,古称险处,会通河未凿。东阿茌平道中,车运三百里,转输艰而糜费重。二人者建言海漕事。试之,良便。(至元十九年也)上方注意响之,初年不过百万石,后乃至三百万石。二人者,父子致位宰相,弟侄甥皆大官,田园宅馆偏天下,库藏仓庾相望,巨艘大舶帆交番夷中,舆骑塞隘门巷,左右仆从皆佩於廊金符,为万户千户,累爵积赀,气意自得。二人者既满盈,父子同时夷戮殆尽,没赀产县官,党与家破禁锢,大德六年冬也。(见胡石塘先生所撰《何长者传》)

  ◎交谊

  陈子方、闵仲达、同舍生也,皆待次杭府史。陈月日在前,以计力反先之。陈殊无怒意,因赴都,以荐举人仕,历官浙西廉访司佥事。闵方升书吏,闻陈来,叹曰:“复何面目见之?”遂称疾不出。陈下车,即问左右曰:“闵仲达何在?”众以疾对。陈曰:“必为我故,非疾也。”亟造其家,皇恐出肃。陈曰:“吾与君气谊契厚,君昔先我而食禄者,命也。使非此,吾又能致是耶?今幸同一公署,惟有以教正之,幸甚。宁舍我与?”闵感激从事,相好如初。

  ◎假宅以死

  吾乡周待制先生(仁荣),字本心,筑一室,才落成,友人杨公道与疾至门曰:“愿假君新宅以死。”先生让正寝居之,妻子咸不然,先生弗顾。未几,杨死,箱财廿八,莫有主者。杨之弟诣先生分财。先生曰:“若兄寄死於我,意固在是。丧事之费自己出,终不利其一毫。”对众封籍,自平阳呼其子来,悉付与之。

  ◎清风堂尸迹

  福州郑丞相府清风堂石阶上有卧尸迹,天阴雨时,迹尤显。盖其当宋,以暮年登科。未几,拜相。至今闾巷表之曰:“耆德魁辅之坊。”郑显时,侵渔百姓,至夺其屋庐以广居宅。有被逼抑者,遂自杀於此。今所居为官执豪夺,子孙不绝如线。因记宋临川吴会能改《斋漫录》云:“建炎四年五月,杨勍叛卒由建安寇延平,道出小常村,掠一妇人,逼胁,欲犯之。妇人毅然誓死不受污,遂遇害,横尸道傍。贼退,人为收瘗之,而其尸枕籍处痕迹隐然不灭。每雨,则其迹乾,晴即湿,宛如人影,往来者莫不嗟异。

  乡人或削去之,随即复见,覆以它土,而其迹愈明,今三十年矣。与顺昌军员范旺事略同。但现迹街砖,而此现於土上耳。范死以忠,妇死以节。小常村去剑浦县治二十里,以漫录言之,则二人之死足以惊动万世,宜其英烈之气不泯如此。若清风堂者,不过冤抑之志不得伸,以决绝於一时耳。亦何为而然哉!岂幽愤所积结致是邪?此理殆不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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