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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2)


  宋朝臣寮受恩典者,皆上表谢恩。凡上尊官皆用启,故当时有《王公四六语》、《四六嘉话》等书,大率骈丽之文、褒谄之语,其于治体无补。本朝表笺,皆有官降定式。惟每科状元率诸进士《谢恩表》及公侯伯初封《谢恩表》,出自临时撰文。上朝廷封事谓之奏,上亲王谓之启,亦皆直陈其事,不用四六体。是以文臣文集中,无作启者。去华就实,存质损文,亦士习一变也。前代公移多繁文,洪武初,亦有颁降芟繁体式。职方掌边务,覆奏封事颇多,事必引援经史,断以大义,比诸司章奏,稍涉文墨,盖故事因袭如此。至何行宜掌司时,一奏之中,引经大半,而处置事体处,反欠精神。人颇厌之。予窃以为边方有事,只须斟酌事体,非卖弄文学时也。故凡覆奏本,止是就事论事,不急繁文,一切损之。惟本部有所建明,及评议议事条件,应引经史者,略引为证,庶使词理简明,尽对君之体。闻天顺间,职方奏内引《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一兵书抹去“乃其有备”四字,云:“何用如许字?”该司云:“此经句,不可去也。”兵书以轻薄叱之。诸司闻之,以为笑谈。

  车字昌遮切者,韵书云“舆轮之总名”。今观凡器之运转者,皆谓之车,则车字有转运之义。如桔槔汲水曰“车水辘轳”,挽舟过堰曰“车坝”,纺纱具曰“纺车”,扬谷具曰“风车”,缫丝具曰“缫车”,圬者敛绳具曰“线车”,漆工漉漆具曰“漆车”,规工曰“车旋”,皆以其有机轴能运转也。至于泲油者曰“油车”,梳工制梳、骨角工制簪亦皆曰“车”,此未可晓。

  兵部选官后,武选司官必于内府贴黄。所贴有内黄、外黄,旧官、新官,各有黄簿。每官一员名下,注写功升世次,会同尚宝监、尚宝司、兵科官于奉天门,请用御宝钤记。外黄,印绶监收掌;内黄,送内库铜柜中收贮。后遇袭替官选簿迷失者,与赴内府查外黄。外黄可验则已;如或不明,查内黄。其慎重如此。今军职多不知自重,如在京卫所官犯罪备招送武选查例发落者,无日无之,往往有罪大恶极非人所为者。故予尝谓不观贴黄用宝,不知军职之所以重;不观法司招议,不知军职之所以轻。

  成化末年,患京师多盗,兵部尚书余公议欲大索京城内外居民。予尝以曹参告后相狱市并容之说止之,公不听。语人曰:“陆郎中,书本子秀才耳。”乃奏差科道部属等官五十员,分投街巷,望门审验。时有未更事者,凡遇寄居无引者,辄以为盗,悉送系兵司马。一二日间,监房不能容,都市店肆佣工,皆闻风匿避,至闭门罢市者累日。骚扰之谤,渐闻禁中,公始悔之。早朝时,途中有抛击甓石者,公益惧。乃促毕事,第令五兵马司造册复命而止。徒尔扰下,无补于治也。一日,公语刘时雍云:“陆郎中向以曹参事止我,我尝笑其迂。今乃知古人诚有见,后人莫能出其范围也。”

  南方寺观及人家庭院中,多种芭蕉,但可资观美而已,实无所用。或以其叶代荷叶,衬蒸面食。然妇人有症瘕及血气病者,感其气则益甚,是亦不可用也。闻猪瘟者,以其根饲之;鱼泛者,以其剉投池中则已。未之试也。

  荞麦之荞,韵书无之,《本草》有之,盖宋人所增耳。《道藏》中有《药石尔雅》一卷,乃唐元和间梅彪所集诸药隐名,以粟、黍、荞、豆、麦为五芽,则此字之来亦久矣。

  国初惩元之弊,用重典以新天下,故令行禁止,若风草然。然有面从于一时,而心违于身后者数事。如洪武钱、大明宝钞、《大诰》、《洪武韵》是已。洪武钱,民间全不行。予幼时尝见有之,今复不见一文,盖销毁为器矣。宝钞,今惟官府行之,然一贯仅直银三厘、钱二文,民间得之,置之无用。《大诰》,惟法司拟罪云有《大诰》减一等云尔:民间实未之见,况复有讲读者乎?《洪武韵》分并《唐韵》,最近人情,然今惟奏本内依其笔画而已。至于作诗,无间朝野,仍用《唐韵》。

  江西一游士善异术,上官多礼貌之。按察某副使独不信,术士欲自见,请以术为戏,许之。乃剪纸为二刀,作法戏之,二刀即飞起,交舞于前,冉冉近副使,副使端坐不动。俄而扑其面,副使以袖拂之。术士乃收刀而去,但见副使双眉已削去矣。遣人捕治,不知所之。闻之姜恒俯进士使江西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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