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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用外国银两事


  咸丰间长白恒祺公为粤海关监督。时值粤氛正炽,需用浩繁。商人伍崇曜有借用美国银两之举。事平,未筹给。同治初,美国缮递总理衙门照会,索还原款。

  余以天朝之待外国,首重诚信。此项既归官用,自应由官给还,请于堂官,一面奏闻,一面分咨户部暨广东督、抚妥为筹画。顺德罗椒生师方领司农,具疏密陈,持论极正。第事本在官,未便推脱,为外人口实,故所陈仅奉旨抄交该衙门查核而已。庚午粤闱中凉秋公暇,与李星衢中丞道及,中丞亦颇以余论为然。并云乾隆丁酉奉有谕旨一道,曾托院幕友人抄稿存匣中,实为今日所当法守。出闱后余向中丞索取稿本,谨录于此。

  乾隆四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奉上谕:

  “刑部奏驳李质颖咨称革监倪宏文赊欠英吉利国夷商嗡等货银万余两无还,问拟杖责未协,议将倪宏文改拟杖流监追一案,已依议行,并明降谕旨,将李侍尧申饬,李质颖交部察议,令将倪宏文查产变抵,仍勒限一年监追,再照部议发遣,如该犯限满不完,即令该省督、抚、司、道及承办此案之府、州、县官于养廉内照数摊出,并传朕旨,赏给该夷商收领归国,以示体恤矣。

  此等夷商估舶,冒越重洋,本因觅利而至,自应与之公平交易,使其捆载而归,方得中华大体。若遇内地奸民,设局赊骗,致令货本两亏,尤当如法讯究。乃李质颖仅将该犯拟以薄惩,而欠项则听其自行清结,所谓有断无追,竟令外洋孤客负屈无伸,岂封疆大臣惩恶绥遐之道?幸而刑部奏驳,朕始得知其详,为之更正。若部臣亦依样葫芦照覆,其错谬尚可问乎?中国抚驭远人,全在秉公持正,令其感而生畏,方合政经。若平时视之如草芥,任听地棍欺凌,而有事鸣官,又复袒护民人,不为清理。

  彼既不能赴京控诉,徒令蓄怨于心,归而传语岛夷,岂不轻视督、抚,鄙而笑之?且或虑粤商奸恶,至呼吁仍复成空,将来皆裹足不前,洋船稀至,又复成何事体?且朕此番处置,非只为此事,盖有深虑汉、唐、宋、明之末季,多昧于柔远之经,当其弱而不振,则忽而虐侮之,及其强而有事,则又畏惧而调停之。姑息因循,卒致酿成大衅而不可救。宋之败,明之亡,皆坐此病,更不可不引为殷鉴也。

  方今国家全盛,诸属国震慑威棱,自不敢稍生异志,然思患预防,不可不早杜其渐。英吉利夷商一事,该督皆以为钱债细故,轻心掉之,而不知其关系甚大,所谓涓涓不息,将成江河者也。朕统御中外,一视同仁,如内扎萨克诸藩恭顺诚服,其辈行本小,朕皆抚若儿孙,每至必欢欣踊跃,与旧满洲、蒙古之执役无异。而新附之准夷、回部年班来者,朕亦必联之以情,待之以礼,厚其饩赉而遣之,众亦莫不怀德戴恩,几与内扎萨克相等,皆内外臣工所共知者。即如伊犁与哈萨克易马一节,辨理亦须妥善。或哈萨克所驱至者,本不皆善马,原不妨如法择而取之。若既是可用之马,即当按其所值,与之市易,始能经久无弊。设或所给缎匹轻薄,暗减其价,致所得不偿所售,哈萨克贸易已非一日,皆能悉其底里,口即不言,而心岂能允服?

  即违立法通市之本意,其流弊且无所底止。朕每以此廑怀,该伊犁将军不可不实力妥办,以裕永远之规。若听其日趋日下而不知返,朕一有所闻,惟该将军是问,恐不能任其咎也。又如朝鲜、安南、琉球、日本、南掌及东洋、西洋诸国,凡沿边、沿海等省分,夷商贸易之事,皆所常有,各该将军、督抚等,并当体朕此意,实心筹办。遇有交涉词讼之事,断不可徇民人以抑外夷。即苗疆、番境诸省,亦当推广此意妥行。

  若仍视为具文,再有此等事件,一经发觉,或经朕访闻,及为言官纠劾,必将该将军、督、抚重治其罪。不能似此案之仅予议处也。将军、督、抚皆朕委任之人,惟当善体朕意,毋怠毋违,自可寓久安长治之计。即我世世子孙,敬体朕训,守而勿失,亿万年无疆之庆,讵不在是耶?此旨著传谕各将军、督抚一体遵照,并著入于交代,令各后任永远遵行,勿稍玩忽。并另录一分,交上书房,俾皆恪循罔懈。钦此!”

  恭绎天语,知圣人用心周密,得长驾远驭之方,非庸愚所能管窥蠡测也。余从事洋务有年,遇事禀承堂官,每拟一奏疏、一公牍,惴惴焉惟恐稍失其平。不知者或以措置太弱,论事过琐诮之,然而臣之心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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