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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瘾


  人之烟瘾,有诡异而莫可拟议者。安邱王氏家,有一老仆,伺候来宾。宾在室内,闻帘外老仆,饭后必作哽噎声。问之,对曰:“夙有烟瘾,今不吸矣。主人赏烟灰一包,饭后吞之,其苦难下,故作此声。”宾曰:“何不以茶送下?”对曰:“若以茶下,则喉中不苦,便不解瘾,故须干咽之。”时正夏日,未着褂,以手摸其胸,尚簌簌有声。昔邑有开烟馆者,购烟土一两,以锅熬之。适有衣服褴缕之友,蒙袂而来。馆主人曰:“汝代熬之,吾家有事,暂去即来。”片时旋馆,见锅内之烟已空,其友蹲于墙隅,目瞪不能言,口流烟水,知其尽吞之矣。大惊曰:“汝将死于此地,可奈何?”其友摇手,以示无妨。半日,起立谢曰:“今日大过瘾,君之恩也。”飞奔而去。

  又有老者,家仅中资,日吸烟二两,计费十余金。自思曰:“一儿一儿妇,安分度日,不忍令其饿死。我老矣,死不足惜。”乃以烟膏二两,和烧酒吞之,一日一夜未死,平复如常。自此不再吸烟,须以烟灰搅酒饮之。其子甚孝,日备烟灰一包。一日大雨,未为备也,其妇以饽饽炒黑,碎为末,裹线予之。老者饮之,安睡一夕。自此以饽饽黑末予之。老者不知,至今犹健存也。予戚郭七素有瘾,其子日具烟炮十余包呈之,乃以远志熬成者,并无烟土、烟灰、吗啡等物,吸之忻然。

  予故以诗赞之云:“男儿远志行千里,从此椿庭有赝烟。”用《礼记》“男子志在四方”之义。考罂粟花自古有之,苏子由诗“罂小如罂,粟细如粟”是也。一曰米囊,一曰米壳。陶雍诗“万里客愁今日散,马前初见米囊花”。今日禁种罂粟,遂使药店无真米壳。米壳止泻,河鱼腹疾奈何,恐如左氏所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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