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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鬼怪五则


  正阳门内松树胡衕道南有一宅,久扃牖,无租寓者,传言其内有鬼。一京官贪其价廉租寓之。移入数日,有仆妇三更后入厕,见一中年妇人亦入厕,教之自缢,曰:“以带圈项,即登仙界,享天上清福,较为世人供奔走,食粗粝,有天渊之别。”仆妇迷惘之中,深以为然。正系带于门,又来一中年妇,争之曰:“此人应替我,我为先缢者。”争执间,又来三妇,有少者,有中年者,互相争论,纷纠莫解。无何,鸡鸣一声,五鬼皆无踪矣。仆妇亦略清醒,竟得不死。传曰:“一国三公,吾谁过从。”此政出多门之败事,亦争而不让之为害也。

  一兵部司员,数日不进署,同僚疑其病,往视之。叩门,司员出迎,一小犬随之。同僚询之曰:“君何故数日不入署?”司员曰:“连日寓中有妖,鸡鸭皆作人言,惟此犬尚不言。”犬忽人立而言曰:“小的不敢。”同僚曰:“此真怪事,速移家,勿寓此。”乃全家迁出。不数日,寓室旋遭回禄,幸移家而免。盖此人行善种福,祝融先凭物以示警也。

  山东乐陵李进士,忘其名,供职吏部。一日醉归,徒行至东安门外丁子街。迎面一鬼,其面四方,鼻口眉目皆具。李方醉,亦不惧,笑曰:“近今方面孔,世所罕见,不如长面,尚觉美秀。”以两手挤之,随手而长,几盈尺。又笑曰:“未免太长,过格矣。”再以两手挤之,用力太猛,其面宽一尺,短数寸。复以手摸其面,则鼻口眉目皆无。以手压之,鬼入于地。李踉跄而归,酒亦醒。谓家人曰:“人言见鬼则死期至,与其死于京,不如死于家。”翌日,请省亲假回籍。其父诘之,对以见鬼将死。在家一年,安然无羔。其父痛骂之,乃入京销假。论者曰:“此公性情婉顺,自幼读书聪明,其父爱之,未曾骂之斥之。今因此而一骂,岂鬼之弄人哉!”

  京中李铁拐斜街有饭庄曰万源堂,房屋宽厂,后房五间,有猬数十头,大者如盆盎。京师谓猬为财神,故虚此室以蓄之,十余年盈室矣。万源堂生意,亦日盛一日,供皇差闱差,为专家之利。猬尝凭人而语。如有伙友偷窃器皿者,猬则凭人以告主人,故无敢犯此者。数十年后,老主人物故,子孙以其余赀开赌包娟,家人纷争,一夜猬皆远迁,不知何往,家业遂败。生意歇闭,门牌尚立,残破无售主,多有流娼优伶杂处其内。过其门者,不堪回首矣。盖其人正,其运盛,则神佑之;人不正,家不和,则神弃之,理固然也。又见珠宝市街天合金店,蚂蚁大如蜂,聚生于楼下窟中。主人丁姓,长者也,日以米喂之,不令伙友践踏,店中生意独盛。时招子饮,厨内列馔盈案,而蚁不上缘,迄今生意如旧。盖物多聚于气盛之处,人苟不践生虫,即有仁心,福莫大焉。此亦《麟趾》、《驺虞》之微旨欤!

  礼亲王世铎之冢子,自幼性情执拗,迥异常人。乃长,不愿与人近,爱毒蛇、黄鼠狼、黑铁狸,聚而豢养之,以为乐。视其父母兄弟若路人,与之食则食,不与之食,亦不言饥。偶触犯之,则捶人至死。礼王圈之京外园内,不令归家。此殆人妖欤?其先世为红萝主人,学问淹雅,著述綦富;礼王世铎在枢廷办事十余年,明达事理,和易近人,竟生此子,殊不可解。或其夫人得胎之时,正值天地厉气流行故耳。昔历书云:“河魁在房,宜避之。”李太白诗:“二月河魁将,三千太乙军。”又《旧唐书·吕才传》:“蜀郡灾燎,岂由河魁之下。”河魁殆鬼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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