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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卷八

  越王勾践使廉稽献民于荆王,荆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国也,臣请欺其使者。”荆王曰:“越王、贤人也,其使者亦贤,子其慎之!”使者出,见廉稽曰:“冠、则得以俗见,不冠、不得见。”廉稽曰:“夫越、亦周室之列封也,不得处于大国,而处江海之陂,与魭鳣鱼鳖为伍,文身翦发,而后处焉。今来至上国,必曰:‘冠、得俗见,不冠、不得见。’如此、则上国使适越,亦将劓墨文身翦发,而后得以俗见,可乎?”荆王闻之,披衣出谢。孔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人之所以好富贵安乐,为人所称誉者、为身也;恶贫贱危辱,为人所谤毁者、亦为身也。然身何贵也?莫贵于气;人得气则生,失气则死;其气非金帛珠玉也,不可求于人也;非缯布五谷也,不可籴买而得也;在吾身耳,不可不慎也。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吴人伐楚,昭王去国,国有屠羊说从行,昭王反国,赏从者,及说,说辞曰:“君失国,臣所失者屠;君反国,臣亦反其屠。臣之禄既厚,又何赏之?”辞不受命,君强之,说曰:“君失国,非臣之罪,故不伏诛;君反国,非臣之功、故不受其赏。吴师入郢,臣畏寇避患,君反国,说何事焉。”君曰:“不受,则见之。”说对曰:“楚国之法,商人欲见于君者,必有大献重质,然后得见。今臣智不能存国,节不能死君,勇不能待寇,然见之,非国法也。”遂不受命,入于涧中。昭王谓司马子期曰:“有人于此,居处甚约,议论甚高,为我求之,愿为兄弟,请为三公。”司马子期舍车徒求之,五日五夜,见之,谓曰:“国危不救,非仁也;君命不从,非忠也;恶富贵于上,甘贫苦于下,意者过也。今君愿为兄弟,请为三公,不听君,何也?”说曰:“三公之位,我知其贵于刀俎之肆矣;万钟之禄,我知其富于屠年之利矣。今见爵禄之利,而忘辞受之礼,非所闻也。”遂辞三公之位,而反乎屠羊之肆。君子闻之曰:“甚矣哉!屠羊子之为也,约己持穷,而处人之国矣。”说曰:“何谓穷?吾让之以礼,而终其国也。”曰:“在深渊之中,而不援彼之危,见昭王德衰于吴,而怀宝绝迹,以病其国,欲独全己者也,是厚于己而薄于君,狷乎!非救世者也。”“何如则可谓救世矣?”曰:“若申伯仲山甫可谓救世矣!昔者、周德大衰,道废于厉,申伯仲山甫辅相宣王,拨乱世,反之正,天下略振,宗庙复兴,申伯仲山甫乃并顺天下,匡救邪失,喻德教,举遗士,海内翕然向风。故百姓勃然咏宣王之德。诗曰:‘周邦咸喜,戎有良翰。’又曰:‘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如是、可谓救世矣。”

  齐崔杼弒庄公,荆蒯芮使晋而反。其仆曰:“崔杼弒庄公,子将奚如?”荆蒯芮曰:“驱之!将入死而报君。”其仆曰:“君之无道也,四邻诸侯莫不闻也,以夫子而死之,不亦难乎?”荆蒯芮曰:“善哉!而言也!早言,我能谏;谏而不用,我能去;今既不谏,又不去。吾闻之;食其食,死其事,吾既食乱君之食,又安得治君而死之!”遂驱车而入,死其事。仆曰:“人有乱君,犹必死之;我有治长,可无死乎!”乃结辔自刎于车上。君子闻之,曰:“荆蒯芮可谓守节死义矣,仆夫则无为死也,犹饮食而遇毒也。”诗曰:“风夜匪懈,以事一人。”荆先生之谓也。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仆夫之谓也。

  逊而直、上也,切次之,谤谏为下,懦为死。诗曰:“柔亦不茹。”

  宋万与庄公战,获乎庄公,庄公败舍诸宫中,数月,然后归之,反为大夫于宋。宋万与闵公博,妇人皆在侧,万曰:“甚矣!鲁侯之淑,鲁侯之美也,天下诸侯宜为君者、惟鲁侯耳!”闵公矜此妇人,妒其言,顾曰:“尔虏,焉知鲁侯之美恶乎?”宋万怒,博闵公,绝脰。仇牧闻君弒,趋而至,遇之于门,手剑而叱之,万臂摋仇牧,碎其首,齿着乎门阖。仇牧可谓不畏强御矣。诗曰:“惟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

  可于君,不可于父,孝子不为也;可于父,不可于君,君子不为也。故君不可夺,亲亦不可夺也。诗曰:“恺悌君子,四方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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