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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2)


  南渡之后,朝廷近侍以谄谀成风,每有四方灾异或民间疾苦将奏之,必相谓曰:“恐圣上心困。”当时有人云:“今日恐心困,后日大心困矣。”竟不敢言。又,在位者临事,往往不肯分明可否,相习低言缓语,互推让,号“养相体”。吁!相体果安在哉?又,宰执用人,必先择无锋 鋩、软熟易制者,曰“恐生事”。故正人君子多不得用,虽用亦未久,遽退闲,宰执如张左丞行信,台谏官如陈司谏规、许司谏古、程、雷御史,皆不能终其任也。

  南渡之后,近侍之权尤重,盖宣宗喜用其人为耳目以伺察百官,故使其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切责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又差一奉御在军中,号“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辄遇敌先奔,故其军多丧败。

  贞祐间,术虎高琪为相,欲树党固其权,先擢用文人,将以为羽翼。已而,台谏官许古、刘元规定之徒见其恣横,相继言之。高琪大怒,斥罢二人。因此大恶进士,更用胥吏。彼喜其奖拔,往往为尽心,于是吏权大盛,胜进士矣。又,高琪定制,省、部、寺、监官,参注进士,吏员又使由郡转部,由部转台省,不三五年,皆得要职。士大夫反畏,避其锋,而宣宗亦喜此曹刻深,故时全由小吏侍东宫,至今佥枢密院事、南征帅,又有蒲察合住、王阿里之徒居左右司,李涣辈在外行尚书六部,陷士夫数十人,亦亡国之政也。

  南渡后,屡兴师伐宋,盖其意以河南、陕西狭隘,将取地南中。夫己所有不能保,而夺人所有,岂有是理?然连年征伐,亦未尝大有功,虽能破蕲黄,杀虏良多,较论其士马物故,且屡为水陷溺,亦相当也。最后,盱眙军改为镇淮府,以军戍之,费粮数万,未几亦弃去。又师还,乘夏,多刈熟麦,以归助军储。故宋人边檄有云:“暴卒鸱张,率作如林之旅;饥氓乌合,驱帅得罪之人。”驸马都尉仆散阿海、佥枢密院事时全,皆回辕即诛。后又谋取蜀,时胥平章鼎镇关中,奏请缓发,胥由此罢相。嗟乎!避强欺弱,望其复振,难哉。此皆宣宗时事,末帝即位,无南伐之议矣。

  甚哉,风俗之移人也!南渡后,吏权大盛。自高琪为相定法,其迁转与进士等,甚者反疾焉。故一时之人争以此进,虽士大夫家有子弟读书,往往不终辄辍,令改试台部令史。其子弟辈既习此业,便与进士为仇,其趋进举止,全学吏曹,至有舞文纳赂甚于吏辈者。惟侥亻幸一时进用,不顾平日源流,此可为长太息者也。

  金朝取士,止以词赋、经义学,士大夫往往局于此,不能多读书。其格法最陋者,词赋状元即授应奉翰林文字,不问其人才何知,故多有不任其事者。或顾问不称上意,被笑嗤,出补外官。章宗时,王状元泽在翰林,会宋使进枇杷子,上索诗,泽奏:“小臣不识枇杷子。”惟王庭筠诗成,上喜之。吕状元造,父子魁多士,及在翰林,上索重阳诗,造素不学诗,惶遽献诗云:“佳节近重阳,微臣喜欲狂。”上大笑,旋令外补。故当时有云:“泽民不识枇杷子,吕造能吟喜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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