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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1)


  时李怀光自魏博练精兵五万,越太行席卷而救奉天也。晋、绛、蒲、陕、慈、隰、同、华等州,并补授郡牧,顿军于泾阳,子父相继可十五万。朱泚闻泾阳战鼓,不觉坠榻,遂抽军却守长安。时十一月十八日也。朱泚围我奉天四十余日,用我金帛,食我牛酒,劳我百姓,三辅两畿,转无投义者。惟李楚琳,先事朱泚,独为外应。余四镇将帅,尽是王臣。及泚抽军江东、剑南,贡赋山积,争功效死,如百川之赴沧海。《诗》云:“趯趯毚兔,遇犬获之。”此之谓也。

  初,怀光至泾阳,自以为君父之仇,星夜救援,方展臣子。将用表成,被门下侍郎卢杞阴中之,便令赴咸阳顿军。怀光知被宰臣所中,不得已遂发赴泾阳,军士怏怏然不得其志。其月二十日到咸阳,夜造浮桥而济,筑垒于九子泽城,周回四十里。中使相继于路,金帛、宝贝、美人相望,继踵加宰相中书令、收城都统。

  至其月二十八日,制将御史大夫异姓王李公晟,自赵州拔城,从飞狐口,越白马津,闻难骏奔,军次栎阳县。有诏加工部尚书、神策军行营节度,驻军于东渭桥。斩刘德信,而并其军。公身与士卒同甘苦,家无私蓄,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寒不备裘;军气益盛,三札之将也。初,刘德信军礼不备,失仪于公,公斩之。孔子曰:“何以为迭H曰恭、敬、忠、信而已。恭则远于患,敬则人爱之,忠则和于众,信则人信之。”犯此先诫,其刘公之谓乎?

  时李希烈兵威大盛,南败张伯仪,北败哥舒曜,纵师下汴州也。都统司徒李公勉不能抗,即弃城而遁。郑滑节度李澄谓诸将曰:“乘胜之军不可敌,今以诡计羁縻而取之,以图万全。”遂飞表行在,送启元凶。

  时李纳号齐王,田悦号魏王,王武俊号赵王,朱滔号燕王。

  时神策军兵马使御史中丞尚可孤,率兵五千自襄邓收蓝田而入。同华节度骆元光,领锐卒五千自昭应长驱而入。河东节度马燧,使行军司马御史中丞王权,率卒三千,镇于中渭桥,与贼相持。泚惟据城,重赐金帛,而四隅之外,尽是王师。泚初据干陵,使一骑于城下招公卿,士庶以为不识天命,城上伏弩射之,立死。时驸马都尉郭暧守东北角,手射杀数十人,无不应弦而毙,贼众披靡而退。暧即汾阳王尚父子仪之子也。

  先是,朱泚典郡凤翔,有猫乳鼠,表奏称境有祥。诏下中书详议可否,欲编青史。众议皆以为不然。或曰:“鼠者,坎精,主为窃盗,猫者之食,是吾君利器服下之义也。今返食其乳,是空我腹,贼之征也。”果有十月三日之难矣。

  以其年,剑南西山节度都知兵马使张沛,举镇五千人,叛张延赏而攻成都,纵兵至于石笋街。延赏无备,不暇枝梧,弃城而遁,投于东川。沛以温据为谋主,据素无才略,三军酒色而已。延赏使谍者察其不虞,知其无备,假东川之师,出其不意,掩而取之,枝叶皆伏诛。君子曰:“颜氏云:‘力猛于德,而得其死者,鲜矣。’张沛当之。”又曰:“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以骑将之张沛,所帅奴才之温据,攀危辅朽,不败何待!”

  贼泚初至奉天,凤翔节度判官、殿中侍御史韦臯领陇州留后。时所在阻绝,未知适从。臯密谋将帅,励以忠诚,览其雄心,皆愿效死。贼将王文奖赍伪牒诱臯,臯欲斩之,虑其速祸,乃礼而遣之。因令其将高光仪往观形势。既还,具扬奸计。郝通等寻破汧阳县,义宁军使李旻以兵会之。新兴二州将王震,举镇归臯,臯军容益壮。

  朱泚以卢龙旧卒五百人在陇州,兵马使牛云光伪有疾,邀臯将谋大变。臯兵马使翟晔以白臯,云光之党张月桂、刘原长驰入告变,云光乃领其众赴泚,次于汧阳。逢泚伪中使苏玉赍伪诏,以臯为御史中丞。玉谓云光曰:“太尉已登宝位,韦侍御已拜中丞,便为吾党,可于此还。”遂卷甲而回。臯伪托心膂,迎而劳之,因谓之曰:“臯受新命,更无猜阻。若先纳器仗,方见赤心。”云光素以书生待臯,遂敛戎器付臯。臯纳之于库,遂椎牛聚酒,期以宴赏。明日,密召队仗入,引众就马坊,而悉斩之。次引诸贼就席,酒未行,而伏军发,凶党无遗,上深赖之,拜臯御史大夫、陇州刺史,特置奉义军节度以旌殊能也。奉天士众闻之,咸增勇气,不复有西面之忧。臯又命堂兄弇,间道陈请。朝廷以为虽有诛云光之举,贼忽并来,终恐后败。臯使继到,知已保全,乃有敕赐金印紫绶,军中功赏自御史中丞以下咸许承制授之。臯虑奸人反间,以阻忠诚,乃筑坛刑牲刺血誓众,吏不拒焉。叶番闻之,使赠名马并及珍异等,寻加臯检校礼部尚书。

  时伪皇城使李忠臣,每坊团练,人心大扰。泚自奉天行回,悉令废置。经三五日间,即使人伪从城外来布告坊市,曰:“奉天已破。”百姓闻者,莫不饮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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